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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汉当神棍,太子哭着求我篡位杨洪刘据小说结局

夜的十三章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头痛欲裂。杨洪猛地睁开眼,视线里一片昏暗。他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下的褥子薄得像纸,硌得骨头生疼。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狭小破败的偏院小屋,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黄的土坯。唯一的窗户糊着发黄的麻纸,透进来的光线微弱得可怜,勉强勾勒出屋里简陋的桌椅轮廓。门外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还有若有若无的交谈声。杨洪扶着额头,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的事实。他穿越了。成了大汉王朝,当朝太子刘据众多门客中,最不起眼、最落魄的一个。原身也叫杨洪,举孝廉无望,投靠太子府,本想谋个前程,却被扔在这无人问津的偏院自生自灭。更要命的是,他很清楚眼下的局势。太子刘据,看似尊贵,实则处境艰难。毕竟汉武帝年迈,疑心日重。太子是刘据,那便是汉...

主角:杨洪刘据   更新:2025-06-22 00: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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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杨洪刘据的其他类型小说《我在大汉当神棍,太子哭着求我篡位杨洪刘据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夜的十三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头痛欲裂。杨洪猛地睁开眼,视线里一片昏暗。他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下的褥子薄得像纸,硌得骨头生疼。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狭小破败的偏院小屋,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黄的土坯。唯一的窗户糊着发黄的麻纸,透进来的光线微弱得可怜,勉强勾勒出屋里简陋的桌椅轮廓。门外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还有若有若无的交谈声。杨洪扶着额头,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的事实。他穿越了。成了大汉王朝,当朝太子刘据众多门客中,最不起眼、最落魄的一个。原身也叫杨洪,举孝廉无望,投靠太子府,本想谋个前程,却被扔在这无人问津的偏院自生自灭。更要命的是,他很清楚眼下的局势。太子刘据,看似尊贵,实则处境艰难。毕竟汉武帝年迈,疑心日重。太子是刘据,那便是汉...

《我在大汉当神棍,太子哭着求我篡位杨洪刘据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头痛欲裂。

杨洪猛地睁开眼,视线里一片昏暗。

他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下的褥子薄得像纸,硌得骨头生疼。

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狭小破败的偏院小屋,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黄的土坯。

唯一的窗户糊着发黄的麻纸,透进来的光线微弱得可怜,勉强勾勒出屋里简陋的桌椅轮廓。

门外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还有若有若无的交谈声。

杨洪扶着额头,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的事实。

他穿越了。

成了大汉王朝,当朝太子刘据众多门客中,最不起眼、最落魄的一个。

原身也叫杨洪,举孝廉无望,投靠太子府,本想谋个前程,却被扔在这无人问津的偏院自生自灭。

更要命的是,他很清楚眼下的局势。

太子刘据,看似尊贵,实则处境艰难。

毕竟汉武帝年迈,疑心日重。

太子是刘据,那便是汉武帝的儿子。

这里面的事,可就大了!

几位皇子野心勃勃,党争激烈,暗流汹涌。

太子虽为嫡长,却性格仁厚,缺乏铁腕,在朝中根基不稳,屡遭构陷。

最危险的是,一场针对太子的“巫蛊之祸”正在悄然酝酿,随时可能爆发。

历史上,这场风波直接导致了太子的废黜与惨死。

而现在,距离那场灾祸,似乎已经不远了。

想到这里,杨洪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他现在是太子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太子倒了,他这个毫无根基的小门客,下场只会更惨。

必须想办法自救,而唯一的出路,就是获得太子的信任,提醒他,帮助他避开这场杀身之祸。

可他身份低微,如何才能接触到太子,并让他相信一个无名小卒的“危言耸听”?

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原本懒散倚在墙角或低声交谈的几个门客,忽然都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或恭敬或紧张的神色。

脚步声由远及近。

杨洪心头一动,机会来了?

他立刻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儒衫,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沉静。

门被推开。

一个身着常服,面容略显清瘦,眉宇间带着几分忧郁与威仪的青年走了进来。

正是太子刘据。

他身后跟着两名内侍,神情肃穆。

院中的门客们纷纷躬身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刘据目光扫过众人,微微颔首,声音平淡。

“都免礼吧。”

他的视线在院中逡巡,似乎只是例行巡视,带着一种疏离感。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没人敢随意开口。

就在刘据的目光即将掠过杨洪,转向别处时。

杨洪猛地向前一步,朗声开口。

“殿下,请留步!”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在这压抑的寂静中如同投石入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惊愕、不解,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想干什么?

刘据也停下脚步,眉头微蹙,看向这个突然出声的门客。

他认得这张脸,有些印象,是众多依附者中毫不起眼的一个。

“你有何事?”

刘据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杨洪迎着太子的目光,不卑不亢,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

“殿下,洪观天象,察气运,发现近日宫中似有不祥之兆。”

这话一出,周围的门客更是哗然。

疯了吧?

竟敢在太子面前妄谈天象吉凶?还是直指宫廷?

刘据身后的内侍脸色一变,隐隐上前一步。

刘据抬手制止了内侍,眼神更加锐利地盯着杨洪。

“哦?不祥之兆?说来听听。”

杨洪微微躬身,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添神秘。

“殿下可曾留意,近日常有宫人莫名染恙,太医院束手无策,只说是瘴气弥漫?”

刘据眼神微凝。

确有此事,几名低阶宫女太监病倒,御医也查不出所以然,只按寻常时疫处理,并未引起太多关注。

“洪还闻,昨夜钦天监观测到荧惑守心之兆,虽被压下,但异象频出,恐非吉兆。”

杨洪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仿佛亲眼所见。

他当然没见过,这些都是他结合记忆碎片和对当前局势的推断,故意夸大渲染,制造紧张气氛。

他要用这种“神棍”的方式,先声夺人,引起刘据的好奇。

刘据沉默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宫中确有小恙,但荧惑守心?他并未听说。

钦天监那边一向谨慎,若真有此等凶兆,不可能毫无动静。

是这人故弄玄虚,还是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一派胡言。”

刘据身旁的一个内侍忍不住低声呵斥。

“放肆!殿下面前,岂容你在此妖言惑众!”

其他门客也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觉得杨洪这是在自寻死路。

刘据却摆了摆手,示意内侍退下。

他看着杨洪,眼神深邃。

“你所言瘴气、异象,不过是道听途说,加上臆测揣摩罢了。”

“如何能断定是不祥之兆?”

他的语气带着质问,但并未直接发怒,显然是被勾起了一丝兴趣,或者说,是一丝警惕。

杨洪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神秘一笑,并不直接回答,反而卖起了关子。

“殿下明鉴,天机不可泄露。”

“不过,有些征兆,往往始于毫末。”

“譬如……”

杨洪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远处宫殿的方向。

“譬如,三日之内,西苑那位新得宠的柳才人,恐有失宠之虞。”

柳才人?

刘据心中一动。

这位柳才人是近来父皇身边的新宠,虽位分不高,但颇受喜爱。

说她三日内失宠?这预言未免太大胆,也太具体了。

若是不准,此人便是欺君罔上。

若是准了……

刘据看着杨洪那张平静中带着一丝玩味的面孔,心中疑窦丛生。

这人到底是真的有未卜先知之能,还是在故布疑阵,另有所图?

“危言耸听。”

刘据最终冷冷抛下四个字,不再看杨洪,转身便走。

“殿下……”

内侍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刘据一个眼神制止。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偏院。

院子里只剩下杨洪和一群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低低嗤笑和议论的门客。

“这家伙是失心疯了吧?”

“竟敢诅咒柳才人失宠?等着被赶出府吧!”

“哗众取宠的小丑!”

杨洪对周围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

他的嘴角依然挂着那抹神秘的笑容,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第一步,引起注意,已经达成。

接下来,就是让这个“预言”成真。

当然,他不会真的指望什么天意。


接下来的两天,杨洪表现得与往常无异,依旧沉默寡言,待在偏院角落。

但暗地里,他却利用原身对宫中一些底层宦官宫女的微薄人脉,不动声色地散布了一些关于柳才人的“小道消息”。

比如,柳才人仗着得宠,私下里对某位老太妃的赏赐颇有微词。

又比如,柳才人不小心打碎了汉武帝常用的一个玉杯,却央求身边宫女顶罪。

这些消息半真半假,却都精准地戳中了汉武帝多疑、以及后宫某些势力乐于见到的点。

他甚至花光了原身仅存的几两碎银,买通了一个负责清扫西苑外围的小太监,让他“不小心”将一块沾了不明药渍的帕子遗落在柳才人寝宫附近,恰好能被巡查的管事太监发现。

这些手段都很微小,单独看,任何一件都不足以扳倒一个宠妃。

但叠加在一起,又恰逢其时地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就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

尤其是,当皇帝本就对后宫新宠的新鲜感开始消退,又或者某位更有分量的娘娘想要敲打一下这位新人的时候。

杨洪赌的就是这个时机,赌的是人心。

第三天下午。

消息传来。

柳才人因“行止不端,私议长辈”,被汉武帝斥责,降为末等更衣,迁居冷僻宫苑。

虽然没有直接废黜,但“失宠”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消息传到偏院时,那些前两天还在嘲笑杨洪的门客,一个个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真的……说中了?

巧合?还是……

他们看向杨洪的眼神,已经从鄙夷变成了惊疑不定,甚至带上了一丝畏惧。

而此刻,东宫书房内。

刘据听着内侍的回报,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柳才人……真的失宠了。

时间,恰好是三日之内。

是巧合吗?

还是那个叫杨洪的落魄门客,真的有某种……洞察先机的能力?

他想起那日杨洪故作神秘的笑容,以及那句“有些征兆,往往始于毫末”。

难道宫中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瘴气”,也真的预示着更大的风波?

刘据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去查查那个杨洪。”

“我要知道他所有的底细。”

“是。”

内侍躬身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刘据一人,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眼神晦暗不明。

无论杨洪是真有本事,还是装神弄鬼,他都成功地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在这个风雨欲来的时刻,任何一丝可能抓住的助力,他都不能轻易放过。

或许,这个看似疯癫的门客,真的能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偏院的沉寂并未持续太久。

仅仅过了一日,一名面生的内侍便出现在杨洪那破败的小屋门前。

内侍的态度算不上恭敬,却也收敛了许多轻慢,只是公事公办地传达命令。

“赵先生,太子殿下召见。”

周围的门客投来复杂的视线,羡慕、嫉妒,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那个疯言疯语的家伙,竟然真的得了太子召见?

杨洪整理了一下依旧洗得发白的儒衫,袖口甚至还有些微磨损的痕迹。

他随着内侍穿过几重回廊,空气里的霉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清幽的檀香。

脚下的青石板也变得平整光滑,映照着廊柱投下的斑驳光影。

最终,内侍将他引到一处僻静的书房外,示意他稍候,便躬身入内通报。

片刻后,内侍出来,低声道:“殿下让你进去。”

杨洪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内陈设雅致,却不奢华。

紫檀木的书案后,刘据正端坐着,手里拿着一卷书,却没有看。

他抬起头,看向走进来的杨洪,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带着探究,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没有赐座。

内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他们两人,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刘据将书卷轻轻放在桌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杨洪。”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压力。

“孤查过你。”

“屡试不第,家道中落,辗转投靠东宫,却一直寂寂无名。”

“柳才人之事,是你做的?”

刘据的问话直接而锐利,没有任何铺垫。

杨洪坦然迎着他的审视,微微躬身。

“洪不敢居功。”

“不过是顺水推舟,恰逢其时罢了。”

这回答模棱两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而更添了几分神秘。

刘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顺水推舟?”

“你倒是会选时机。”

“说吧,你费尽心机引起孤的注意,所为何事?”

“是想求官,还是想求财?”

刘据的言语间,带着上位者对投机钻营之辈惯有的审视与怀疑。

杨洪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与这肃穆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悲悯的笑容。

“殿下,洪所求,非官,非财。”

“乃是殿下的性命,以及这大汉的安稳。”

刘据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

他皱起眉头,似乎听到了什么荒谬之言。

“孤的性命?”

“危言耸听。”

杨洪向前一步,距离书案更近了些。

“殿下可知,如今朝堂之上,暗流何等汹涌?”

“您的几位皇弟,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

“御史台的弹劾奏章,有多少是冲着东宫来的,殿下心中没数吗?”

刘据的面色沉了下去。

这些他自然知道,但从一个落魄门客口中如此直白地说出,还是让他感到不快。

“孤乃嫡长,名正言顺,岂是宵小可以动摇?”

杨洪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名正言顺?”

“殿下,恕洪直言,这四个字,在屠刀落下之前,一文不值。”

“您以为,您的仁厚恭顺,能换来父皇的信任,能安抚兄弟的野心?”

“错了!”

杨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逼人的气势。

“您的仁厚,在他们眼中是软弱可欺!”

“您的恭顺,被视为缺乏决断!”

“您可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等着看您垮台?”

他伸出三根手指。


“据洪所知,您昔日倚重的三成旧部,如今已刻意疏远,明哲保身。”

他又伸出五根手指。

“您东宫内部,至少五成家臣幕僚,早已人心浮动,观望风向!”

“就连您的母族,皇后娘娘的家族,面对如今的局面,不也是选择冷眼旁观,不愿过多牵扯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刘据心上。

这些情况,有些他隐约察觉,有些他不愿深思,但被杨洪如此赤LL地摊开,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那些看似稳固的根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腐蚀,松动。

刘据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起伏着。

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杨洪逼视着他,眼神锐利如刀。

“殿下,您现在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身后是万丈深渊,而前面,正有人微笑着,准备轻轻推您一把。”

“您所谓的‘巫蛊之祸’,不过是个引子,一个借口。”

“真正的杀招,早已布好。”

“证据?罗.织罪名何其容易!”

“人证?屈打成招,死无对证!”

“殿下,您醒醒吧!”

杨洪猛地一甩袖,声音冷冽如冰。

“再这样下去,不出半年!”

“您,还有整个东宫,必将玉石俱焚,死无葬身之地!”

“放肆!”

刘据终于爆发,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

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跳动了一下。

他脸色涨红,指着杨洪,胸膛剧烈起伏。

“孤乃大汉王朝!储君之尊!”

“父皇尚在,岂容奸佞构陷!”

“孤以孝治国,以仁待人,何至于落到你口中那般田地!”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充满了被侮辱的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杨洪面对太子的雷霆之怒,却丝毫不惧,反而上前一步,几乎贴近书案。

他直视着刘据愤怒的双眼,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孝道?仁义?”

“殿下,这些东西,太平时节是锦上添花,可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就是催命符!”

“您对父皇尽孝,可父皇晚年多疑,宁信谗言,不信亲子!”

“您对兄弟讲仁,可他们只想要您头上的冠冕,脚下的位置!”

“您指望用这些虚名,去对抗实实在在的刀枪,去对抗处心积虑的阴谋?”

“殿下,您太天真了!”

“现在,能救您的,不是父皇的恩典,不是兄弟的良心,更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道德文章!”

“只有您自己!”

“只有铁腕,只有反击,只有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杨洪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刘据被这番话冲击得踉跄后退一步,靠在椅背上。

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微微翕动,眼神混乱。

他一直信奉的准则,他赖以立身的根本,竟被这个疯子般的门客批驳得一文不值。

可偏偏,对方的话语又如同毒刺,精准地扎在他内心最隐秘、最不敢触碰的恐惧之上。

死无葬身之地……

这六个字,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书房里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刘据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窗外依旧不知愁的沙沙风声。

杨洪看着刘据痛苦挣扎的模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缓缓后退两步,重新躬身。

“殿下,洪言语冒犯,实乃肺腑之言。”

“危局已现,时不我待。”

“是继续抱着那看似光鲜的‘仁孝’牌坊沉.沦,还是放手一搏,绝地求生,全在殿下一念之间。”

“洪人微言轻,能做的,只有这逆耳忠言。”

说完,他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太子的决断。

刘据的手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闭上眼,又猛地睁开,眼神中充满了血丝与挣扎。

良久,他才发出一声疲惫至极的叹息,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你……先退下吧。”

“容孤……静一静。”

杨洪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躬身行礼,转身退出了书房。

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

杨洪回到那间破败偏院时,天色已经擦黑。

空气里那股熟悉的霉味,此刻闻起来,竟不似先前那般令人窒息。

他需要太子彻底的信任,而非一时的惊奇。

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东宫之内,气氛比往日更加压抑。

廊下的宫灯只点了一半,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脚下的路,将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如同鬼魅。

内侍们走路都低着头,脚步轻悄,生怕惊扰了什么。

偶尔交汇的眼神,也带着揣测与不安。

曾经门庭若市的太子府,如今宾客稀疏,连带着下人们也失了往日的精气神。

那份深.入骨髓的颓丧,几乎要凝成实质。

刘据在书房枯坐了整整一夜。

杨洪那些诛心之言,如同魔音贯耳,将他所有的骄傲与伪装撕得粉碎。

天光微亮时,他终于派人传召了杨洪。

再见面时,刘据眼中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往日的温润荡然无存,只剩下疲惫与一种破釜沉舟前的躁动。

“你说的对。”

刘据的声音沙哑,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

“孤不能再坐以待毙。”

“说吧,第一步,我们做什么?”

杨洪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殿下,欲成大事,必先得人。”

“您那些被冷落、被疏远的旧部,是时候请回来了。”

刘据蹙眉。

“他们……还会回来吗?”

“有些人,重情义,稍加安抚,便会感念殿下的恩情。”

杨洪语气平缓。

“有些人,趋利避害,则需稍用手段,让他们明白,只有东宫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刘据沉默片刻。

“太傅王启年,为人耿直,曾多次直言劝谏,因此被孤疏远。如今他称病在家,闭门谢客。”

杨洪微微点头。

“对于王太傅这样的老臣,殿下需亲自登门,放下身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示之以诚,而非示之以权。”

当日下午,刘据便备了薄礼,轻车简从,亲自去了王太傅府上。

王府门庭冷落,与往日车水马龙形成鲜明对比。

刘据在门外站了许久,才被管家引入。

王启年果然称病,卧榻不起,见了刘据,也只是淡淡拱手,不见丝毫热络。

刘据屏退左右,亲自上前,为王启年掖了掖被角,言辞恳切,追忆往昔教诲,坦陈如今困境,更提及先皇后嘱托。


一番推心置腹,老太傅浑浊的眼中渐渐有了光彩。

最终,王启年挣扎着起身,对着刘据,老泪纵横。

“殿下……老臣……愿为殿下效死!”

安抚了王启年,杨洪又提了第二个人。

“殿下,臣再说一人,羽林卫左营都尉,陈敬忠。”

“此人骁勇,在军中颇有威望,只是性情桀骜,不易驾驭。早年曾受过您母族大恩,后因小过被贬斥,如今在军中郁郁不得志。”

刘据有些犹豫。

“陈敬忠……孤怕是请不动他。”

杨洪唇边勾起一抹难辨的弧度。

“对付这样的人,需用奇兵。”

他附耳对刘据低语了几句。

刘据听完,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三日后,京中传出流言。

说是二皇子府上的一名管事,酒后失言,提及曾暗中联络拉拢羽林卫中层将领,其中便影射到了陈敬忠。

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说出了具体的时间地点。

陈敬忠百口莫辩,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

就在他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太子府的内侍悄然登门,只带了一句话。

“殿下说,清者自清,若陈都尉心中无愧,东宫大门随时为陈都尉敞开。”

陈敬忠在房中枯坐一夜。

第二日天明,他便去了东宫,跪伏在刘据面前。

“末将陈敬忠,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据看着堂下拜伏的陈敬忠,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那些流言,定是杨洪的手笔。

如此手段,算不得光明磊落,却异常有效。

“殿下,人心初步稳固,接下来,便是要迷惑敌人了。”

杨洪适时出现。

“敌人?”

“正是那位处心积虑,想要置您于死地的幕后黑手,江充。”

杨洪第一次提到了这个名字。

刘据心头一凛。江充,御史中丞,父皇面前的幸臣,也是朝中攻讦东宫最厉害的急先锋。

“殿下需在宫中,在朝堂,甚至在京城,刻意传出您意志消沉,耽于玩乐,甚至……身体抱恙的消息。”

杨洪的计划,让刘据瞠目结舌。

“这……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示敌以弱,方能诱敌深.入。”

杨洪解释道。

“江充越是觉得您不堪一击,便越会掉以轻心,也越容易露出破绽。”

刘据虽然心中不安,但对杨洪的信任已非昔日可比,最终还是采纳了。

很快,东宫内传出太子终日饮宴,不理政事的消息。

甚至有御医被频繁召入东宫,据说是太子染了风寒,日渐沉珂。

这些消息,自然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江充耳中。

江充府邸。

一名形容猥琐的探子跪在地上,向江充汇报。

“大人,小的亲眼所见,昨夜东宫大摆筵席,那些门客喝得酩酊大醉,丑态百出。太子殿下更是面色憔悴,精神萎靡,不时咳嗽,像是大病未愈。”

江充捻着颌下短须,眼中精光微露。

“哦?那些门客都是些什么人?”

“回大人,都是些落魄文人,投机之辈,席间还有人抱怨太子无能,跟着他没有前途。”

探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那场所谓的“门客宴”,自然是杨洪一手安排。

他特意召集了偏院那些平日里就牢骚满腹的门客,好酒好肉招待,任由他们放.浪形骸。

而太子刘据,则在杨洪的“指导”下,化了病容妆,装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配合着演完了这场戏。

江充听完汇报,沉吟不语。

太子刘据突然如此颓废,倒也符合他一贯仁懦的性子,受了打击,一蹶不振,也属正常。

只是,这转变未免太快了些。

“继续盯着。”

江充吩咐道。

“特别是那个叫杨洪的门客,此人最近似乎与太子走得很近。”

“是,大人。”

探子领命退下。

江充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太子越是虚弱,他的计划就越容易成功。

看来,那“巫蛊之术”,可以提前发动了。

东宫书房内,刘据看着王启年、陈敬忠二人呈上的条陈,以及杨洪关于下一步行动的规划,心中稍定。

“杨先生,你说江充会信吗?”

“殿下放心,江充为人自负,又急于求成,我们越是示弱,他便越会轻敌。”

杨洪语气平静。

“如今,东宫士气稍有提振,江充那边也开始放松警惕。这第一步棋,我们险胜。”

刘据点了点头,但眉宇间的忧色并未完全散去。

这条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杨洪看着窗外,初升的朝阳给庭院中的草木镀上了一层浅金。

一切,才刚刚开始。

深宫禁苑,近年来越发像一口不见天日的枯井。

紫宸殿的琉璃瓦,在稀薄的冬日阳光下,泛着死气沉沉的暗光。

殿内,龙涎香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却压不住那股更深重的药石苦味。

汉武帝的病,一日重过一日。

随之疯长的,是九五至尊愈发乖戾的脾气。

朝中大臣,从三公九卿到芝麻绿豆的小官,人人噤若寒蝉。

奏事时,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地砖上。

生怕哪句话不合上意,龙椅上那位便会毫无征兆地砸下一只玉碗,或是一道催命的旨意。

昔日威严的朝堂,如今只剩下压抑的沉默,还有心照不宣的恐惧。

太子刘据的车驾,在这样的氛围中,缓缓驶入宫城。

他要去给父皇请安。

这是例行的公事,也是一道难挨的酷刑。

銮驾停在紫宸殿外。

刘据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殿外冰冷的空气,试图驱散心中的郁结。

他迈过高高的门槛。

殿内光线昏暗,巨大的梁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御座上的身影衬得愈发模糊。

“儿臣,参见父皇。”

刘据跪伏在地,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许久,御座上才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耐。

“起来吧。”

刘据起身,垂首侍立。

他能感觉到,那道曾经熟悉又温和的注视,如今变得冰冷、审视,甚至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厌烦。

“太子近来,倒是清闲。”

汉武帝的声音不高,却像鞭子一样抽在刘据心上。

刘据心头一紧,不知这句话是何用意。

“儿臣愚钝,未能替父皇分忧,时刻惶恐。”

“哼,惶恐?”

武帝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朕看你,是逍遥自在得很。”

“东宫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刘据的背脊瞬间渗出冷汗。

他知道父皇指的是前些时日,杨洪让他故意演给江充看的戏码。

“父皇容禀,儿臣……”

“不必说了。”

武帝粗暴地打断他。

“朕还没老糊涂。”

“有些事,朕看得清楚。”


汉武帝剧烈地咳嗽起来,身边的内侍连忙上前捶背顺气。

咳声平息后,汉武帝的脸色更加灰败,眼神却愈发锐利。

“你退下吧。”

“朕乏了。”

刘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低低的应诺。

“儿臣告退。”

他躬身退出大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走出紫宸殿,冬日的寒风吹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心,比这寒风更冷。

回到东宫,刘据一言不发地坐在书房,背影萧索。

杨洪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殿下见过了陛下?”

杨洪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刘据没有回头,声音闷闷的。

“见过了。”

“父皇他……似乎很不待见我。”

杨洪走到他身侧,看着窗外凋零的枯枝。

“殿下,恕洪直言。”

“陛下如今,恐怕已不仅仅是不待见您。”

刘据猛地转过头,眼中带着血丝,还有一丝不愿相信的惊惧。

杨洪迎上他的视线,神色平静得近乎残酷。

“在陛下的眼中,您或许已经不再是他的儿子。”

“而是一个……威胁。”

“威胁?”

刘据的声音有些发涩。

“怎么会……”

“父子之情,血浓于水……”

杨洪轻轻摇头。

“殿下,天家无父子。”

“当皇权受到威胁,或者感觉到可能受到威胁时,所谓的亲情,便会变得比纸还薄。”

“陛下年迈,疑心日重。您的存在,您的太子身份,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再加上奸佞小人在旁煽风点火,陛下对您的猜忌,只会越来越深。”

刘据颓然靠回椅背,脸上血色尽失。

杨洪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剖开了他一直不愿正视的现实。

杨洪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殿下,您现在还认为,单凭仁孝恭顺,就能安然度过此劫吗?”

刘据沉默不语。

“您是否准备好了,去面对至亲的背叛?”

杨洪继续逼问。

“您是否准备好了,去踏过一路的鲜血与枯骨?”

刘据的身体微微颤动。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翻腾不休。

少年时,父皇也曾将他高高举过头顶,用带着胡茬的下巴蹭他的脸颊,笑声爽朗。

也曾手把手教他挽弓射箭,称赞他是大夏最有天赋的皇子。

那些温情的画面,与今日紫宸殿内冰冷的斥责,交替出现,撕扯着他的内心。

荣耀与父爱,曾经是他生命中最坚实的依靠。

如今,似乎都要化为泡影。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还有深.入骨髓的寒冷。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杨洪看着刘据痛苦的神色,知道时机已到。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用素色锦帛包裹的竹简,双手奉上。

“殿下,这是洪为您准备的。”

刘据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竹简上,带着疑惑。

“这是……”

“此乃《逆天策》,第一卷。”

杨洪的声音沉稳。

“其中所载,皆是设计布局,引敌入瓮,而后发制人,反戈一击的法门。”

“眼下,江充已然放松警惕,巫蛊之祸的引线,随时可能点燃。”

“我们不能再被动等待。”

“必须主动出击,将计就计,将这盆脏水,泼回到真正该承担的人身上。”

刘据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冰凉的竹简。

《逆天策》。

好大的口气。

逆天而行,何其艰难。

他抬起头,看着杨洪。

眼前这个落魄书生,眉宇间却藏着一股搅动风云的锐气。

“先生……”

刘据的声音有些沙哑。

“若依此策行事,便是……再无回头路了。”

杨洪微微躬身。

“殿下,开弓没有回头箭。”

“您身后,是万丈悬崖。”

“不进,则死。”

刘据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他再次闭上眼,那些纷乱的思绪,那些痛苦的挣扎,如同潮水般退去。

再睁开时,他眼中的迷茫与软弱已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寒冰的冷冽。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卷竹简,紧紧握在手中。

“好。”

一个字,从他齿缝间挤出,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从今日起,一切听先生安排。”


太子府西南角,有一处偏僻的典籍阁,许久无人问津,尘封已久。

杨洪站在阁前,望着满是蛛网与尘灰的门扉,眼神幽深。

“殿下,这里,便是我们翻盘的起点。”

身后,刘据低声问道:“此处……有何奇妙?”

杨洪轻轻一笑,推门而入。

屋内的光线昏暗,但依稀可见书架高耸如林,多是陈年文牍、公府旧卷、废弃奏章。

他抬手拂去尘埃,从最角落一架上取下一册卷轴,拍了拍。

“这是五年前,御史台对云中郡贪墨案的查办卷宗。”

“当年办此案者,正是江充。”

刘据眼神一震。

杨洪将卷轴展开,指着其中一页,“你看此处笔迹。”他语气低沉,“本当为‘案已结’,却被硬改为‘另查再议’,由谁修改,未有留名。”

刘据皱眉:“你的意思是——他故意留下尾巴?”

杨洪点头:“江充此人,最擅布局收网。他每一案几乎都藏有伏笔,既可邀功,也能回头借势施压。这个‘云中案’,牵涉的不止郡守,还有皇亲侧系一位远支郡王。”

刘据深吸一口气:“你想拿此事为柄?”

“不,”杨洪缓缓卷起案卷,语气冷然,“我想借他之手,先‘杀’一人。”

刘据脸色微变:“杀谁?”

“御史台副使,田湛。”

“为何是他?”

杨洪淡淡道:“田湛与江充同属御史,却素来不睦,多次在朝争执。我们放出‘田湛重查云中案,意图借此弹劾江充’的风声,江充必疑。”

“届时,他势必先发制人,或陷害,或调走,甚至不惜杀人灭口。”

刘据倒吸一口凉气:“借刀杀人……你真敢走这一步?”

杨洪看向他,眼神冷静得吓人。

“殿下,您想活,还是想仁义?”

刘据沉默。

良久,他低声吐出一句:“照你说的办。”

次日,京中不知从何处传出消息,称田湛在重阅旧案时,私下征调云中府衙卷宗,疑似暗查江充早年瑕疵。

一时间,御史台内风声鹤唳。

不出三日,田湛遭遇密告,有人称其“徇私枉法”,一并牵出他外甥曾任云中郡从吏的陈年旧案。

汉武帝震怒,令廷尉彻查,田湛一夕之间从御史高位,跌入囹圄。

江充站在云阳门前,看着夜色下京城的灯火,眼角噙着阴冷笑意。

“跳得太快的鱼,总归活不久。”

可他并不知,这一切,皆在杨洪的谋局之内。

东宫书房。

杨洪缓步走入,手中捧着一卷新册,神情自若。

“殿下,第一刀,已落。”

刘据合上手中书简,眼神难掩惊色。

“江充……动得太快了。”

杨洪摇头:“不,是我们动得太准。他自诩智者,越急越容易露出马脚。”

“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们要让他亲手点燃‘巫蛊之祸’的火。”

他顿了顿,低声道:“但要点这把火,就必须有人……先死。”

刘据心头一紧:“你说的是?”

杨洪神色凝重,吐出一个名字:

“夏方——太医署署丞。”

“他是江充的人,已多次私下配制迷.药、安神汤,行事隐秘。”

“我们要设局,让他引出‘巫蛊’之证。”

刘据低声问道:“设什么局?”

杨洪缓缓道:

“先伪造一具病人尸身,体表刺符、灌毒、藏蛊。”

“再由‘匿名密报’,指向太子府私设巫蛊禁术,用以延寿、求宠。”

“夏方必会跳出来替江充作证,供出‘受命制蛊’。”

“到那时,他便是我们手中最关键的突破口。”

刘据闭上眼,神色痛苦。

“杨洪……你是在让孤一步步踏入血河。”

杨洪走到他身前,轻声道:

“不是我让您走这条路,是这条路,早就在您脚下了。”

“殿下,我只是在为您点一盏灯。”

殿外,寒风初起。

杨洪望向幽深夜色,眼神如刀。

棋局已布,黑白方才刚刚落子。

他要用一场假巫蛊,撬动一场真清洗。

不是为了谁。

而是为了——活下去。

当夜,东宫灯火彻明。

刘据坐在案前,久久未语,桌上摊开的正是杨洪绘制的“逆天策”布局图,纸面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写着几十个名字,每一个名字后都标注着一串或红或黑的批注。

这不是一张谋略图,而是一张屠戮图。

“夏方……”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在纸上停顿,“此人若死,江充必动。”

杨洪站在他身后,声音淡定如水:“若他不死,江充亦可利用其言行,制造太子通巫证据。既如此,不如我们主动出手,设死局为生门。”

刘据喃喃道:“可他毕竟是太医署官员,朝廷命吏……”

“殿下,”杨洪打断了他,语气沉稳,“这是场战争,只是披着礼制与忠孝的皮。江充不会因你仁厚而手下留情,巫蛊之祸一旦爆发,您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刘据闭上眼,掌心捏得青白。

“这场仗,我从来没想过要打。”

杨洪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刺骨的冷意:“可您是太子,他们早已决定要您输。”

屋外,一阵风吹过,卷起案上的灯火微微摇曳。

刘据缓缓睁眼,神情已不似先前那般软弱。

“那就开始吧。”

杨洪点头:“杨洪已备好假尸,帛书、蛊物皆由匠人暗制,留了‘夏方私传弟子’的痕迹。”

“死者为无名庶子,三日前冻毙街头,无人认领,正适合作局。”

“明日,便由‘匿名告状’投递廷尉衙门。”

刘据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句:

“让他们……来审孤。”

灯火通明,冷风不绝。

这座东宫,终于不再沉睡。

棋局,落子成声。

夜更深了,东宫后苑的池塘边,杨洪独自伫立。

寒风卷起衣袂,他抬头看向夜空。

乌云层叠,星月不见。

“天欲乱,人先乱。”

他低声自语,语气中没有一丝惧色,反而透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前世,他只是个被生活碾压的小人物,连命运的门槛都摸不到。

可现在,他站在风暴的漩涡中,只要每一步都走对——

他不仅能保太子一命,也许,还能亲手改写那个注定血腥的“巫蛊之祸”。

“江充,你该动了。”

杨洪收起披风,转身离去。

身影被夜色吞没,只留下一句低沉的呢喃:

“刀,已经磨好。”


紫宸殿,气氛肃杀。

汉武帝面色阴沉,盯着案上的那封密信良久不语,整个人仿佛凝固在龙榻之上,连随侍的中使都屏息不敢动弹。

“江充……”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透着令人胆寒的愤怒。

“竟敢自议废储之策!”

他拈起信件一角,用力一抖,纸张啪地展开,落下一缕余烬焦痕,像极了风中残命。

就在昨日,他还信任江充,委以御史重任;而今,仅凭这一封密信,太子与东宫就仿佛从深渊中探出了头。

汉武帝虽疑心重,却最忌臣下越位揽权。江充这封信,正中逆鳞。

“传召廷尉、御史台、司隶校尉,即刻觐见。”

与此同时,东宫内。

杨洪静坐廊下,耳听风过竹林,神色如常,手中翻阅着旧卷。

刘据则来回踱步,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道:“杨先生,那封密信……当真奏效?”

杨洪轻轻一笑:“殿下莫急,证据只是种子,能否成林,要看谁去‘播种’。”

“而这颗种子,如今已落在陛下案前。”

“江充此人,最大弱点不在野心,而在太贪。”

“他收口供、藏伪证、留书信,全是为了保命、敲诈、布局……但越贪,就越容易露破绽。”

“这一封信,不是给陛下写的,是写给他心中的‘退路’。”

“而我做的,只是让这封信,提前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刘据静默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

“若不是亲眼所见,孤真不信这世上竟有人能将人心算计到这般地步。”

杨洪看向他,语气平静:“殿下,这是权力的战场。若不狠一寸,敌就进一尺。”

“而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当日晚间,廷尉府灯火通明。

江充被紧急召至殿前,面带困惑,却未露惧色。他自信多年打理人脉,再大的事,也能凭言辞摆平。

“陛下召我……可是北城火案之事?”

武帝未语,只是将信件推到他面前。

江充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苍白。

他下意识想辩驳,但字迹熟悉、文风对仗、暗语句式,全是他惯用笔调。

“臣……臣冤枉!”他扑通一声跪地,额头贴地,“此信非臣亲笔!必是有人仿造——诬陷臣下!”

“诬陷?”

武帝声音微哑,却如惊雷。

“你所办旧案三十七起,每案皆有副本藏于私阁,昨夜又为何突发火情?为何偏偏烧毁的是密架,而非地层?”

“你说这封信是伪造,那本朝御史为何要藏证据?为何不报奏?为何需‘信中谋废太子’?”

江充冷汗如雨,连连磕头:“臣……臣一心忠于陛下……此事……必有人嫁祸!”

“住口!”

武帝厉声一喝,拍案而起。

“再忠诚的狗,若咬错主子,也是要打死的!”

“来人!”

“将江充交廷尉,严加拷问,三日内查清一切!”

“另,召太子入殿。”

东宫中,杨洪接到召见传旨,神色一震,立即扶刘据整衣。

刘据神情肃然,一步步迈出东宫正门。

这一刻,他不是孤独的储君,而是即将在皇帝面前翻身的赌徒。

紫宸殿内,风声微动。

汉武帝倚坐榻上,眉目疲惫,但眼神冷冽依旧。

刘据躬身行礼:“儿臣叩见父皇。”

良久,武帝才淡淡道:“抬起头来。”

刘据照令而行,神色坦然。

“朕问你,夏方案,你是否知情?”

刘据沉声答道:“不知。”

“若真有巫蛊,你当如何自处?”

刘据眼中寒光一闪:“甘领廷杖,不辞其咎。”

武帝一愣,随即笑了。

“你终于不再唯唯诺诺了。”

“杨洪……是你的人?”

“是。”

“你可知,他设局烧阁、放信、陷害江充?”

刘据语气坚定:“皆知,亦皆允。”

武帝笑意更深,眼神却越发晦暗难测。

“那你知不知道,他这一番操作,几可反坐你罪?”

刘据直视龙颜,缓缓应道:

“儿臣愿担。”

“只要能护太子之位,保大汉之统。”

“再大的罪——儿臣担得起。”

殿内寂静,只有风吹灯影微晃。

汉武帝盯着他,良久,缓缓靠回椅中。

“你母皇后,临终前常说,你太仁。”

“如今看来,也许是她错了。”

“下去吧。”

“朕,需再想一想。”

当夜,江充于廷尉府供出三宗伪案,七项假证,指认两名同僚及一名内侍勾结。

“巫蛊之祸”,骤然风向大转。

朝中官员纷纷噤声,诸王震动,太子风评逆转。

杨洪却知道,这才只是序幕。

“江充认罪,是为了自保,不会轻易伏法。”

“真正的雷,还藏在他身后那道影子。”

刘据问:“你是说……还有人?”

杨洪点头:

“这场祸,不止江充。幕后之人,尚未现身。”

“现在不过是破局第一层。”

“下一步,要从‘宫中传信’入手——查出那封匿名密报的源头。”

刘据握拳:“是谁,藏在影子中送出的信?”

杨洪冷冷道:“是我们最不该信的人——”

“宫里的人。”

夜已深,杨洪独自站在东宫后殿廊下,凝视着远处皇城的剪影。

檐角风铃轻晃,发出若有若无的声响。

他眼中没有喜色,反倒愈加冷峻。

“江充不过是棋子。”

“真正能把密信送到廷尉府、让御史台迅速响应的,绝不只是一个小小中丞。”

他缓缓捻起袖中一封新传回的密函——这是他们在查信件来源时,偶然发现的一段记录。

其中提到,送信之人自称“中宫旧吏”,进出宫内却无明确身份备案。

“中宫旧吏……”杨洪低声重复,眼神忽然变得犀利。

刘据走到他身后:“是皇后身边的人?”

杨洪轻轻摇头:“不止。”

“若我猜得不错,这人恐与昔日‘卫皇后案’有关……而那起旧案,如今恐怕有人要翻出来当刀使。”

“这场仗,我们 只赢了一小步。”

“但真正的敌人,刚刚亮出指尖。”

刘据神情沉重,低声道:“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杨洪缓缓吐出一句话:

“进宫——查信、查人、查线。”

“从宫墙内,揭出真正的影子。”


宫外风起云涌,宫内风声更紧。

刘据一夜未眠,清晨刚至,便密召东宫三位心腹幕僚,于密室会谈。

“从今日起,东宫要动起来了。”

杨洪展开一幅新绘制的谋局图,图上红线纵横,划出两条路径:

一为明线,一为暗线。

“从今日起,你们三人将领人分为两股。”

“一支,公开离府,散入长安,表面上是弃东宫而去,实则是分散火力,做诱饵。”

“另一支,则彻底转入暗处,身份抹除,只做我之耳目,渗入市坊、军营、街巷,探风向、引舆论。”

三人闻言,皆心头一震。

“殿下……这是要掀第二波战了。”

杨洪语气淡淡:“我们只是把敌人请出来。”

“真正的宫斗,才刚开始。”

与此同时,长安街头,酒肆茶楼、庙市小巷间,渐有传言四起:

“听说没?东宫昨夜灯火不熄,疑似又在夜修秘咒。”

“太子身边那个杨洪,前身乃是江南术门出身,说不定真是左道中人。”

“太子前日入宫,今日满城起阴雾,是不祥之兆啊。”

这些流言并未惊动朝廷,却在百姓中悄然发酵。

而更令人注意的,是长安西市外,忽然出现一名衣袍飘逸、白发苍苍的“云道人”。

他号称可测天机,洞察宫中阴阳,三日之内接连“算中”两件东宫微事,引发围观。

第三日,他在西市当众抬手一指,语出惊人:

“今日之长安,东宫妖气冲天,怕是有天罚将至!”

此言一出,震惊众人。

而更巧的是,当夜东宫后苑突现异火,据守门太监称“夜空红光绕柱,有似蛟龙回舞”。

风声,更盛。

东宫内,刘据满面焦躁,几欲召人止谣。

杨洪却拦住他,淡然一笑:

“不可制止。”

“这是我们自己放的火,岂能自己扑?”

刘据怔住:“是你放的?”

“那些流言,那名道人,连那束‘蛟火’……都是你安排的?”

杨洪将一份手札递出:“云道人本名云庆,原为楚地下九门之一,擅作局布风,早年曾为江南王后府所用,后流落西市,被我招至麾下。”

“他言语夸张、姿态张扬,却有一好——懂得分寸,能煽火不烧身。”

“他,是我们点给江充看的‘信号’。”

“江充此刻若再不动,便是废子一枚。”

“而他若动,我们便有名正言顺的还击之机。”

果然,第四日清晨。

御史台再度奏报:

“近日东宫风声诡异,百姓哗然,妖言四起,疑有左道聚敛、巫蛊阴谋。”

“请陛下下旨,准御史台入东宫彻查。”

而这份奏章——出自江充之手。

汉武帝龙榻之上沉吟许久,终在奏本下笔:

“准。”

“限三日搜查,不得骚扰内属。”

江充得旨,亲率御史三十人,兵分三路,持令入宫。

“奉旨彻查东宫!凡涉禁术、巫物、私道之物,一并收缴!”

东宫外,门鼓紧鸣,剑戟寒光乍现。

杨洪立于门前,手负身后,神情平静如水。

身旁太监低声问:“杨先生,咱们……不阻止吗?”

“为何阻止?”杨洪冷笑,“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江充身披官袍,步入东宫前殿,身后三十名御史一字列开,手持册牍、封条与搜物令,阵仗不亚于临阵查军。

他站在丹墀之下,望着那熟悉而陌生的宫墙,神色阴鸷。

“杨洪,这一次,我要你无所遁形。”

东宫门前,刘据已于众门客之首候立,神色不卑不亢。

杨洪立于其后,眉眼温和,嘴角微扬,像是早已知晓今日来意。

“江中丞奉旨而来,自应开门迎查。”他语气平稳,“但依律,凡查属官,须留案录卷,逐项入册,不得逾界。”

江充眯眼看他,冷笑一声:“杨大人好规矩。”

他翻出手中一卷封旨,轻轻一扬:“这次,皇上给了我全权。”

话音未落,御史们已分三路而入,直搜书房、藏卷阁、讲学堂,甚至连偏院几处下人住处都未放过。

刘据站在殿门前,指节微白,却终未发话。

杨洪则退身几步,取出一册信牍交给随侍:“送往南衙中书台,告知内务府,东宫尊旨受查,全程存录,留档为凭。”

“是。”

御史搜索很快,但收获寥寥。

书房内不过几卷旧术残册,偏院不过些医药方录,连所谓的“邪物”都不曾找到。

正当江充心头焦躁之时,西侧传来一声高呼:“启禀中丞,在东偏讲学室后方,搜得密格一处!”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江充亲自前往,只见几名御史正在一处夹墙中翻出一个老木箱,箱内封存数物,其中一物赫然是一枚黑色陶罐,上覆朱砂封符,宛若镇蛊之器。

江充大喜:“此为何物?”

一御史道:“表面附有‘锁魂’符,似为左道秘器。”

江充大笑:“好,好一个东宫清正之所,竟私藏妖器!”

他立刻命人封存,准备进呈圣上。

然而这时,杨洪缓步走来,神色自若。

他站在那陶罐前,俯身看了一眼,忽然笑了:“中丞此言差矣。”

“这物,实为‘空心印罐’,乃四年前陛下颁旨所制,用于演示‘禁术识伪’,乃是教坊博士入宫授课时留存旧器。”

“此物三年前即已列入内府器册,存号‘东册乙五十二’,可于内务府档案中查阅。”

他转头望向江充,笑容清浅:“中丞若不信,可同往中书台复查一二,若果真是邪物……杨洪甘领廷杖。”

江充一愣。

“你说这是——有备案之物?”

“不错,且那符箓非真,乃教演仿书,连墨线都未封全,怎称邪器?”

御史们面面相觑。

而这时,先前杨洪派出送信之人已赶回,呈上一封红头回执:

“内务府覆,东册乙五十二器号‘演示罐’,在册。”

江充脸色瞬间铁青。

他想辩,却被杨洪缓缓一句堵住:

“中丞若仍不信,不妨呈圣上——问问陛下亲制此罐时,可曾交予东宫存留。”

言罢,他轻轻一礼:“查毕,请回吧。”

江充站立原地,半晌无言。

他知道,自己这一招,又被杨洪挡了回去。

不但未能取证,反遭反讽。

更要命的是——“查东宫”已成朝野瞩目,此战一旦无功而返,失的不只是面子,而是权威。

他咬牙一顿,袖摆一甩,愤然离去。

东宫外,风起。

杨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道。

“这才是第一刀。”


三日后,长安风更紧,朝堂气氛更为凝重。

江充搜宫失败,虽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心中惊疑交错。他知杨洪非寻常之辈,但也坚信——东宫绝不会毫无破绽。

除非杨洪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并将所有破绽都藏了起来。

而杨洪,正是要他继续这么想。

他已准备好——最后的“证据”。

东宫讲学堂后院,一处废弃偏屋之中。

杨洪一身素袍,静静地站在屋内,目光落在地面一块松动的青砖上。

“东西就藏在这下面,旧术残页、木偶蛊像、兽骨与血染布帛。”

他望向随侍而来的两位门客:“明日,江充必将回宫复查,你们要做的,只一件事——‘惊慌’。”

“不可解释,不可澄清,只需慌乱、回避、窃窃私语。”

“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证据本身,而是‘态度’。”

“你们要让他‘看到’,他想看到的。”

二人抱拳应命,退下前还忍不住道:“先生,这会不会太险了?”

杨洪目光不动:“不险,不成局。”

翌日清晨,御史台突入奏本,称有“东宫宫人匿名告密”,指杨洪等人在后苑偏屋中私藏巫物,自太子入主以来已藏匿多年。

江充得此“匿名信”,顿时精神振奋。

他直奔东宫,再度请求复查。

汉武帝虽心存疑惧,却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

“让他查。”

江充再次领旨入宫,兵分两路,直取后院偏屋。

此刻,杨洪已安排好的门客四散佯装惊慌,一人偷偷掩门,一人踉跄跌倒,一人失声道:

“糟了,别被他们翻到……”

话音未落,江充已眼神一亮:“搜!”

果不其然,地砖被掀开,露出一卷布包,内中赫然是数页染血纸书,上有“生魂借炼、白骨换灵”等可怖咒语。

另有陶制木偶,釘针于腹,并贴着一个用血涂抹的小纸人,上书“肃灵·充”。

江充面色大变:“这是……以我为祭?”

他怒极反笑:“好!好一个东宫,好一个杨洪!”

他不再迟疑,当即封箱,快马加奏:

“东宫藏巫蛊图、制术器、行伪祭!”

“证据确凿,意图不轨,请陛下定夺!”

紫宸殿。

汉武帝翻阅江充送来的物品,脸色铁青。

纸人上那“肃灵·充”四字犹如利刃,刺入他的神经。

他深知江充有私心,但那陶偶、咒书、伪血的逼真程度,再配合数名门客的“惊慌供词”与“宫人密告”,无论真假——这一刻都已形成了压倒性的“事实”。

“杨洪……你太大胆了。”

他看向那封太子供册,手指微微颤抖。

“传令——即刻软禁东宫,封锁出入。”

“太子及其门客,皆不得离宫半步。”

“御史台接管东宫事务,听调不听令!”

圣旨传至东宫。

刘据接过诏书那一刻,双手冰冷,脸色煞白。

“软禁……?”

“父皇……真的动手了。”

他喃喃低语,一身王服仿佛压在他肩上如千斤之重。

他转头看向杨洪,神情复杂而痛苦:

“先生……你说过的,只是假局。”

“可如今,这局……变成真了。”

杨洪望着他,良久未语,最后轻轻开口:

“是。”

“可若不是假局成真,我们,怎能逼出真正的敌人?”

与此同时,宫外风雨骤起。

“太子藏巫蛊”的消息迅速传遍市坊街巷。

文士唏嘘,道贩惊呼,贵族观望。

有人高声咒骂“妖孽惑主”,也有人低声猜测“是有人要断太子路”。

更有清议文人写下:

“太子仁弱,遭党陷之厄;杨生机深,恐自误其主。”

而中宫之中,李美人斜倚妆榻,望着窗外杏枝微风,嘴角缓缓勾起。

“这一子,他果然还是落了。”

她轻声道:“杨洪,才情有余,胆气过盛。”

“接下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宫中手段’。”

夜晚,杨洪独坐屋中,火光映照他冷峻的侧影。

东宫已被全面封锁。

他知道,江充这一击,虽由自己设引,但力量远比想象中更猛——

陛下动了真怒。

“这一步,是我赌了命的局。”

“但只有东宫彻底坠入谷底,才能换来反击的空间。”

他目光沉静:

“下一步,该我动刀了。”

封锁令下,整个东宫仿佛被抽空了魂魄。

内侍步履沉重,门客噤若寒蝉,就连往日喜鹊盘绕的廊前,也变得寂静无声。

宫门之外,御史轮岗,昼夜不息。

这是最沉默、也最致命的局。

夜里,刘据独坐于案前,烛火映着他满面的疲色与困惑。

“杨先生……我们如今已被斥为妖邪之源,还有翻盘的可能吗?”

杨洪站在窗下,望着高墙上的月影。

他背对刘据,语气平静得如同古井无波。

“陛下动怒,只因‘信’,不因‘证’。”

“他要的从来不是证据本身,而是那种‘无法解释的态度’。”

“我们正是用这个‘态度’,让他彻底信了。”

刘据猛地起身,声音低哑:“可我们真被软禁了,朝臣侧目,天下皆疑!你让我如何自处?”

杨洪转过身来,神色沉稳,眼神里却燃着寒光:

“殿下,现在你不能急。”

“真正该急的,是江充——他还没有实锤我们,却已将所有底牌摊开,若我们反咬一口,他将无法再躲。”

“而那口,马上就会落下。”

他取出一封写至一半的折子,平铺在案前。

“这便是下一局的引信——”

“《东宫反疏》。”

“我们要奏的是:御史擅权、违法入宫、操控证人、伪造证物。”

“若能让中书令、御史中台中有一人附议,便能打破宫禁。”

刘据望着那封奏章,眼中重新浮起一点微光。

“杨洪,你确定——朝中会有人愿为我发声?”

杨洪笑了笑。

“是人,不愿踩倒东宫;可若是江充踏得太狠,便会有人起身,不是为你,而是为‘自己的位置’。”

他目光如炬:

“明日之前,折子必须送达中书台。”

“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不再防御。”

“我们开始反击。”


长安寒意更甚,朝堂之上,却骤然升温。

就在东宫被软禁的第三日,御史台忽然接到一封匿名文书。

内容并不长,却分外扎眼:

“伏见近日江中丞奉旨查东宫,有违律制:未呈查目,越宫门而封宫案,且所获巫蛊证物,多为未知来历。”

“微臣曾为江氏书吏,目睹伪证藏置数日前之调度,有暗中筹备之嫌。”

“其人声称奉有高旨,然从未示印。”

“愿以死作证——此查,非圣断,而是人谋。”

署名者仅留一名号:悔庐旧客。

这封信由御史台流转至廷尉,而后又“意外”落入中书台案前,被中书令读出,传抄四份,送交左右丞、九卿与丞相案上。

朝堂顿时风声鹤唳。

太子旧臣、现隐退家中的王太傅得信后,当即亲笔上疏:

“伏闻东宫之事,起自妖言;妖言之始,不由圣裁,而由中丞,礼制已乱。”

“今所举‘邪物’皆出偏院,不入典册;证人不识来历,供词多反复。”

“臣不敢言太子无过,但法当照律,非由私忿兴狱。”

“陛下圣明,不应纵一臣欺一储。”

王太傅的奏本一出,朝中几位宿臣纷纷附议。

三日之内,共有八位三朝老臣联名,要求:

“暂缓对东宫断案,先查江充所行。”

汉武帝收到密折后,神情复杂。

他坐在御座上,左手握着那封“悔庐旧客”的供词,右手翻着王太傅等人的联名疏。

耳边又响起那句刺耳的话:

“陛下若连律都不信,百官将信谁?”

他缓缓放下奏本,问左右:“江充……近几日是否再有奏言?”

内侍迟疑片刻:“回陛下,江中丞……昨夜曾入宫,请求彻查东宫偏殿,所言偏激……似有动怒之语。”

汉武帝眼神微沉。

“叫他暂避三日,不得再入宫。”

而此时,杨洪安插在长安城外的一名门客,也终于“现身”。

他名唤陈述,本为太子门下的小吏,早年曾因私书泄露被逐出东宫,实则受杨洪暗中安排潜伏多年。

此刻,他身着粗布囚衣,面容枯槁,在廷尉府门外跪地三日,方才得见小司。

他递出一封自供文书,内容震惊朝廷:

“昔日奉江中丞之命,于东宫偏屋埋藏密物数件,其内容为陶偶、血书、木人纸符,皆为江氏自制,命我配合‘搜宫局’。”

“且亲闻江中丞夜谈言及:‘太子若倒,大位可谋者不止我一人,主上自然另择良材。’”

“此语未及名姓,但当时左右有一人唤‘三皇子使者’。”

一石激起千层浪。

江充与“皇子勾结”、私设假证、试图构陷太子的大阴谋,终于浮出水面。

陈述愿受廷杖拷问,供词直指江充布局之密、策划之久,几乎坐实“挟权乱宫”之嫌。

紫宸殿内,汉武帝看着陈述的自供,良久无语。

“……三皇子?”

这是他疼爱的幼子,文采不多,权心倒重,素来同江充私交甚密。

那句“主上自择良材”,更像是披着忠言外皮的狂妄预谋。

他终究是帝王——再疑太子,也绝不容他人乱宫。

他闭上眼,挥手低喝:

“传旨,江充交司隶,收押听审。”

“东宫软禁暂缓,内务府协助清查伪证来源。”

“令太子闭门自省,待彻查后另行处置。”

此令一出,朝野震动。

御史台肃然,廷尉府鸦雀无声,连中书台也不再转语。

而东宫,迎来了数日来第一缕清风。

杨洪站在廊下,望着尚未完全撤去的禁军背影,轻声道:

“终于松动了。”

刘据低声问:“你早就安排陈述伏线?”

杨洪点头:“他是‘毒’局之末尾,既然我们先喂了江充一剂药,就得准备‘解药’。”

“如今皇上疑心未除,但他已不再站在江充那一边。”

“我们没有赢,但至少——保住了命。”

刘据沉默片刻:“下一步呢?”

杨洪目光微冷:“再找那个‘三皇子使者’。”

“他们动了这一局,就别想干干净净抽身。”

东宫内,杨洪站在窗前,看着御史撤出后的寂静庭院,心中却并无轻松之意。

“皇帝动了,但还没松手。”

“江充虽被押入司隶,但仅是‘听审’,并非定罪。”

“皇上只是将他从刀口上拿开,暂做缓冲。”

刘据坐在案前,双目布满血丝,他知道,这场博弈不过是赢下了第一步。

“那封信……你安排的那句‘三皇子使者’,就是为动皇上的逆鳞?”

杨洪点头:“不错。”

“你不能主动指向兄弟,那会显得你心有不臣。”

“但要让人怀疑‘另有皇子插手’,皇上才会本能生出排斥——这不是怀疑,是对‘皇权边界’的戒备。”

刘据咬牙:“可这样,等于是让兄弟们都进了局。”

杨洪眼中寒光一闪:

“他们早在局中。只不过,如今我们先揭牌。”

“接下来,陛下若真疑三皇子,必暗派人查证;而我们,也要从江充手里撬出真正的‘使者’是谁。”

刘据微顿:“你是说……江充还会说?”

“会。”

杨洪笑了笑,眼神如刃:

“江充不是死士,他是权臣。他会屈服于生死之间的恐惧。”

“尤其是,当他意识到皇上已经不再全信他的时候。”

“他会说,甚至会主动开价。”

“但前提是——我们得有人接得住他的话。”

刘据若有所思:“你打算怎么做?”

杨洪取出一封折子:“我会请命,让你奏请设立一项‘彻查伪证之责’交由太傅与廷尉共同主持。”

“目的只有一个——让我们的人可以进入司隶,参与问审江充。”

“只要我们问,江充就不能不答。”

他轻轻顿了顿,目光深沉:

“这一次,我们要拿到的,不止是清白。”

“是——下一场战争的开局之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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