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三名衣袍各异的外邦使臣在礼部官员引导下,步入殿前。
为首一人,是楼兰副王之子,名曰图勒达,年不过二十七,面容英挺,眼神凌厉,言语不急不慢,却字字有锋:
“楼兰、龟兹、大宛三国,感汉天子礼待,愿向太子殿下献书表三份。”
刘据颔首:“允其奏书。”
图勒达却忽然停顿,目光扫向群臣,冷笑一声:
“然小王心中有惑,若不问明,不敢献书。”
殿中微变。
刘据静坐不动,淡淡道:“你有疑,便问。”
图勒达拱手不跪,话锋陡然一转:
“昔年楼兰遣子入质,换汉兵十万、粮道五千里。”
“今陛下病中,储君摄政,然汉兵未动,盐道未通,诸将闭营,诸侯未听——”
“敢问太子,摄政之后,汉国是否还认西域为友?”
“还是说……汉廷已变心,将我西邦弃之如履?”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这不再是朝议,而是——当众挑衅!
挑的不止是东宫的外交权威,更是储君的国格底线!
更狠的是,他用了“陛下病中”四字,暗含“中枢空虚”,意图逼宫下令。
群臣目光纷纷投向刘据。
所有人都在等——太子如何接这“天外一刀”。
……
刘据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主位,站于群臣之前,与图勒达对视。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每字如铁:
“你来问我——汉廷是否变心?”
“好。”
“那我便回你。”
“楼兰得汉兵十万,是因你愿质子入关,守臣十年不返。”
刘据声音未落,殿中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了。
图勒达身边的两名随行使者握紧了腰间短刃,却被他一抬手制止住了。
刘据继续向前了一步。
“你说汉廷变心。”
“那我问你这十年间,你楼兰几次断贡?几次私通西羌?几次擅改边图?”
“你们的质子在长安受封,享太学之礼,却暗中递信西羌,一笔一划落在我东宫的案宗上,如今还敢问我是否弃你?”
“你不怕羞吗?”
最后一句一出,整个紫宸殿像是被雷轰了一样,众臣齐齐低头,连御前执笔的礼官都手中一颤,墨都不小心有几滴掉到了纸面上。
图勒达额角青筋暴起,那股火压都压不住了。
“太子殿下此言,是否代表汉廷?”
“我之所问,只为我父王安邦之心,尔等却扣我以私通之罪!”
“你凭什么?”
刘据轻轻抬手,一名东宫副使立刻呈上一封封存的密函。
那是一封用西羌语书写的羊皮信件,角落有一道被火灼过的痕迹,却依稀可见“图”字……
刘据未开口,便有中书副使朗声读出。
“西道边线可退四十里,吾自会于学宴中探其兵粮调度,来年春风一过,便以贡礼迟至为由,试探长安之怒。”
读到此处,堂下众臣已愣住了。
图勒达眼皮一跳,想开口辩解,却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事情。
刘据冷冷一笑。
“你问我凭什么?”
“我凭我东宫案宗上,三年来三十七封供词,六道暗查,四封西羌回信。”
“你问我代表谁?”
“我代表汉律。”
“楼兰既为藩国,便守藩礼!若敢违法犯规,哪怕你是副王之子,今日我也让你跪着滚出紫宸。”
他话音刚落,掌下六名东宫内卫齐齐上前半步。
图勒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知道……他错了。
错在他以为刘据仍是那个需要杨洪扶着走完一场朝议的殿下。
错在他以为东宫摄政不过是借位而居,未成气候。
可如今连兵部尚书韦崇都不敢再出声,宗正寺的李辅更是低头站在最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