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卷宗,提笔在一纸新调令上写下标题:
《辅政堂职员更新令·太子亲拟》
“以后东宫只看一件事——能不能干活。”
“其他,全滚。”
……
与此同时,宗正寺内,一封匿名密函悄然送出:
落款:旧人之名
信中仅写一句:
“太子府有一内吏,实为杨洪旧属,疑借职转录东宫机密。”
三日后,内廷正式移送东宫:
“请太子自行查办。”
刘据看完这封公函,沉默良久。
他知道——这才是杨洪临行前提醒的“第一刀”。
不是朝堂官员,不是六部旧臣。
而是内廷。
是皇帝亲自伸出的一刀,来试——太子能不能动“杨洪的人”。
他提笔,在移送文上只写五个字:
“亲审,不退回。”
然后,他站起身,望向外殿。
风从未停过。
这一次,他站在风眼。
杨洪已不在。
他不能退。
杨洪离殿后的第五日,东宫正式对“内吏密通案”立案。
这是一场看似小事的审查。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东宫内吏,职司档案整理,却被御前递文指控“有泄密之嫌”。
案宗极薄,仅四页,却透着一股子阴冷味儿。
刘据阅卷不到半刻,眉头已蹙起。
因为里面写得极巧——
这名叫“李志”的内吏,原供职于旧太学后署,三年前被杨洪亲自调入东宫,主管“辅政堂案簿影录”。
职责虽轻,却是六署来文的第一接触点。
若真有泄密——每一份流转的朝令,都会先经他手。
换句话说——若有“杨洪余毒”,李志最有嫌疑。
……
“好一手递刀。”刘据冷笑,目光落在案尾那一行——
“据传其有夜中抄录之嫌,惟无确证,待储君审定。”
没有确证,却敢送来。
这一招,不是为了查人,而是逼他“自斩亲信”。
若他查——便是“太子对旧辅政班子起疑”,外界即认东宫内讧。
若不查——便成了“护短庇私”,皇帝就可下重手,顺势拔除整条辅政班底。
两难之局。
堂下数位辅臣皆神色微变,一人犹豫开口:
“殿下,是否先将此人移出东宫,避嫌再查?”
“若由中书会同御史,自行查证……”
“不。”刘据一字打断。
“查,是我们自己查。”
“避,是谁想陷我东宫,谁来避。”
“自古摄政不怕千夫指,就怕一纸推。”
“若今日我连一个内吏都不敢审,那便不是东宫——是废宫!”
他手一挥,唤来书吏:
“召李志,三刻后正堂对审。”
……
三刻后,东宫听事堂大开。
但凡入过东宫的官吏,几乎都站在堂前围观。
李志被带入,仍是一身旧布官服,眉眼清瘦,看不出惊慌。
他被带至堂下,恭敬一拜,抬头时眼神坦荡。
刘据没有看他第一眼,而是望向送案的御前官:
“本案由谁签署送交?”
那人顿时语塞,低声回道:“由宗正寺转出,送往内廷,由内廷递文至御前批转……”
刘据冷笑:“所以,是皇上亲手写的?”
“陛下未批,只标‘可查’二字。”
“好。”
刘据点头,终于将目光落到李志身上。
“李志,你可知你被指控‘私抄案宗’?”
李志顿首:“知。”
“你三年前谁调你入东宫?”
“杨大人。”
“你调入之后,主要负责何职?”
“案宗整理、卷末编目,偶尔转抄副本。”
“你是否将案宗外传?”
李志抬头,坚定答道:
“无此事。臣虽在册下职微,亦知律例所在。”
“自入东宫未敢僭越一步,夜间抄录者,皆为例行备档,副本经由案首封签,不曾私留一纸。”
他答得沉稳,条理清晰。
刘据忽然一笑:
“那你可知——你为何被查?”
李志一怔,旋即低声:
“因杨大人调我入宫,属辅政旧人。”
“而今辅政已散,东宫新整,属下身份最显,故……成‘最便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