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笔,望着刘据淡淡一笑:
“你看,他还是要给三皇子一次机会。”
刘据皱眉:“我是不是太早出手了?”
杨洪却摇头:“不早,是刚好。”
“我们做完了,就得停。”
“而皇上——不让你继续讲,不是为了斥你,而是怕你继续讲下去,朝堂就要站满了。”
“这封诏,是为了缓,是为了保留他最后的调控权。”
“可你放心,他要见三皇子,是真想听话?”
“不是。”
他指着案上那封诏文,语气森然:
“是想给三皇子最后一次表现机会。”
与此同时,三皇子已整装待入宫。
换下青袍,披上朝服,佩剑不带,手中持一册未启的册卷。
郑广随行至门前,低声道:
“您这次,只说一句话就好。”
“不要斗,不要辩——只递一纸请求,愿随诏南巡。”
刘旦一愣:“南巡?”
“正是。边军稳,内府静,百官咸言太子之德,但陛下最看重的从来不是德,而是能力。”
“太子在京,你便请行。”
“你只需说——愿随命巡察南府水政,为储君分忧。”
“不争,不求,只担一职。”
“你若做得成,就有再登之机。”
刘旦盯着手中那本册卷,沉默片刻,终于点头:
“好。”
与此同时,杨洪亦不曾闲着。
他命人在东宫外悬榜,列出一份新书草拟计划,署名为:
《储位律典·试章草案》
其中第四章空缺标题,留待朝臣献议。
——这是一个信号。
他没有写“立太子”三字,却实则摆下了“律典之争”的场子。
讲制、讲位、讲法。
讲的不是他杨洪要立谁,而是天下应当——如何立储。
这一夜,宫城雪停,星光微出。
东宫内灯未灭,杨洪独坐前殿,一页页翻着兵制案底,手指缓缓摩挲其中某一页折角。
那一页,记录着十年前,储位未定时,兵部某一名副将私下议论一句:
“太子无兵,不足服人。”
而今日,他在那句下方写下——
“太子讲兵,不动一卒,便动人心。”
杨洪合上案卷,轻声一叹:
“陛下,这盘棋,该落子了。”
刘旦随召入宫,一路无言。
脚步落在御道青砖上时,他有一种微妙的不安感。
那不是畏惧,而是一种清醒——他终于意识到,这一次他不是为争,而是为“保”。
紫宸殿门缓缓打开。
汉武帝端坐在案后,神情看不出情绪。
“你来了。”他说。
刘旦顿首拜下:“儿臣在。”
“太子讲策,你也讲策,朝堂吵得乱。”
皇帝语气很轻,但句句压在心头。
“说吧,你来,是为解释,还是为请命?”
刘旦抬头,眼中没有战意,只有冷静。
“儿臣不愿争道于堂前,不愿辩权于纸上。”
“太子能讲,我便愿行。”
“愿奉诏巡察南郡三府水政,为圣上分忧,为储位减疑。”
话落,汉武帝轻轻扣案。
“你要南巡?”
“是。”刘旦答得沉稳,“不为宣德,不为夺名。为行事而自证,为解外忧、稳内言。”
“你若出行,是为辅储,还是为争储?”
刘旦顿了一顿,缓缓答:“为成全天命,不为取代。”
汉武帝沉默许久。
案前一盏灯缓缓燃尽,他才缓声开口:
“你若真能做到不动兵,不扰地,三旬之后,朕自有断论。”
“若巡而无实,或暗自起意——别怪朕先断你行。”
刘旦再拜:“谨记圣训。”
他退下时,夜风拂过殿门,他回头看了一眼。
他知道,皇帝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但不是为了胜,而是为了留下。
宫廷未发明旨,太常却提前得到风声,开始着手准备“南行辅政”的方案。
杨洪收到内线传来的消息后,轻轻合上卷轴,唇角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没有急着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