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隔绝了外面依旧喧嚣的暴雨世界。
修复所内,恒温恒湿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像巨兽沉睡的呼吸。
空气里弥漫着纸张、糨糊、樟木和古老墨锭混合的独特气味。
此刻,又添了一丝挥之不去的、被雨水浸透的老木湿冷气。
巨大的楠木修复台中央,那扇四折的明代漆木嵌螺钿屏风静静躺着。
像搁浅在手术台上的病患。
顶灯的光线冰冷而专注地倾泻下来。
照亮它满身的伤痕。
漆皮如干涸龟裂的河床,大片大片地卷翘、剥落。
露出底下灰败的胎骨。
边缘镶嵌的螺钿,在灯光下本该折射出变幻莫测的虹彩,此刻却蒙着水汽,黯淡无光,不少地方已经微微翘起,摇摇欲坠。
木胎吸饱了水,深黯的颜色显得格外沉重。
我换上专用的白色工作服,戴上薄如蝉翼的乳胶手套。
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初生的婴儿。
抢救的第一步,是控制水分,稳定状态。
绝不能让它在干燥过程中因收缩不均而彻底崩解。
我取来厚厚一叠特制的、吸水性极强的生宣纸。
用最轻柔的力道,将宣纸一层层覆盖在屏风湿润的表面。
屏风的漆面脆弱得令人心惊。
每一次宣纸的落下,都伴随着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簌簌”声。
那是松动的漆皮在宣纸的吸附下,不堪重负地呻吟。
每一次宣纸吸饱了水分变得沉重,我小心翼翼地将其揭起,换上新的一层。
宣纸吸走了表层的水分。
但深藏在木胎内部的湿气,如同盘踞的幽灵,需要更漫长的时间才能被慢慢拔除。
屏风被放置在特制的恒温恒湿隔离修复箱中。
箱体透明,方便随时观察。
箱内维持着精准的低温低湿环境,让水分缓慢而均匀地逸散。
这需要时间。
漫长而煎熬的时间。
我坐在修复箱旁的矮凳上。
记录本摊开在膝头。
灯光在纸页上投下清晰的光圈。
我详细记录着每一次换纸的时间、宣纸吸水的程度、屏风表面漆层和螺钿的细微变化。
“晨九时,更换外层宣纸。
漆面剥落处未见扩大,螺钿边缘翘起处稳定。
木胎触感仍偏软,湿度仪显示内部含水率下降0.3%……”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修复所里异常安静。
只有恒温箱低沉的运行声,和我落笔的声音。
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