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阿布扎西的其他类型小说《黑马河畔·石咒阿布扎西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清风扬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阿布(爷爷的意思)盘腿坐在牛粪火塘边,嘴里叼着常年不曾离手的旱烟烟嘴,帐篷里烟火气和干草味儿混在一起,炭火把阿布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映的红一阵黑一阵。他慢悠悠地放下那杆儿磨得油亮的铜烟锅子,伸出一根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手指头,颤巍巍地戳向帐篷门口那半截挂着的厚毡帘子缝隙。外头是黑黢黢的青海湖草原,风吹得毡帘子呼啦啦响。“扎西!才让!”阿布那破锣嗓子喊得有点急,声儿在风里有点发飘,“你们两个兔崽子,给我把耳朵竖起来听着!”十六岁的扎西赶紧挺直了腰板,他刚剥完一个烤土豆,烫得直换手。旁边八岁的弟弟才让正揪着一绺干草喂小羊羔,没个正形儿。阿布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瞪着门外那片黑夜,压低了声音,喉咙里像堵着口痰:“瞅见西边没有?过了那道矮梁...
《黑马河畔·石咒阿布扎西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阿布(爷爷的意思)盘腿坐在牛粪火塘边,嘴里叼着常年不曾离手的旱烟烟嘴,帐篷里烟火气和干草味儿混在一起,炭火把阿布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映的红一阵黑一阵。
他慢悠悠地放下那杆儿磨得油亮的铜烟锅子,伸出一根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手指头,颤巍巍地戳向帐篷门口那半截挂着的厚毡帘子缝隙。
外头是黑黢黢的青海湖草原,风吹得毡帘子呼啦啦响。
“扎西!
才让!”
阿布那破锣嗓子喊得有点急,声儿在风里有点发飘,“你们两个兔崽子,给我把耳朵竖起来听着!”
十六岁的扎西赶紧挺直了腰板,他刚剥完一个烤土豆,烫得直换手。
旁边八岁的弟弟才让正揪着一绺干草喂小羊羔,没个正形儿。
阿布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瞪着门外那片黑夜,压低了声音,喉咙里像堵着口痰:“瞅见西边没有?
过了那道矮梁子,下面就是黑马河!”
才让头也不抬,小羊羔舔得他手心痒痒。
扎西心里却咯噔一下。
黑马河他熟,夏天牛羊都得去那儿喝水,可那地方邪性得很。
“黑马河……拐弯的地方,水浅,河床滩上……”阿布的声音又哑又沉,像在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有几块石头……是黑的!
乌黑乌黑的!
比咱们捡来生火的煤块子还黑!
黑得能把人的魂儿都吸进去!”
才让的手顿了顿,歪着小脑袋看爷爷。
扎西感觉后背有点凉。
“那石头……千万!
千万!”
阿布猛地提高了调门儿,吓得才让手一哆嗦,差点把小羊羔丢地上,“摸不得!
碰不得!
指头头沾着黑马河的水气儿丢上去,那更不行!
那是给山神爷心上扎刀子!
惹得山神爷暴脾气上来,那是连收尸都找不到地界儿的祸事!
记住了!
把这话给我刻进骨头缝里!”
炉塘里的火突然噼啪一声,爆起几点火星子,帐篷里瞬间亮了一下,随即更暗了。
阿布的脸在火光跳跃里显得格外阴森,那双眼珠子死死黏在两个孙子脸上,像钉子要把他们钉住。
才让吐吐舌头,嘴里嘟囔:“阿布又吓唬人……”扎西心头发紧,闷闷地应了一声:“记住了。”
之后,日子在风里、草场上一天天翻篇儿。
这天赶着回“德哇”(牧村的冬季定居点),风硬得像刀子
,卷着沙砾子和雪沫子抽人脸上。
扎西赶着一小群牦牛走在前面,才让在后面跟着,缩头缩脑地躲着风。
“哥!
快看!”
才让突然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到黑马河了!”
扎西心里那根弦一下子绷紧了。
果然,前面不远,两座光秃秃的黄褐色土山夹着的一段浅河滩,那里就是爷爷说的地方。
夏天的绿草毯子早枯了,盖着层稀薄的雪,脏兮兮一片。
河滩那里冻住的冰面泛着刺眼的白光,再靠近河岸没冻上的地方,浑浊的水夹着薄冰缓缓流着,黑沉沉的。
一股子说不出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往上冒。
“看啥看!
赶紧走!”
扎西回头吼了一句,伸手就去拽才让,“风大得很,想冻掉耳朵吗?”
才让身子一扭,像条小泥鳅似的溜开了他哥的手。
这小子胆子向来比脸盘大,尤其是对阿布嘴里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就看一眼!
哥!”
他嚷嚷着,小跑着就朝那浑浊的河滩子冲过去了。
扎西急得直跺脚:“才让!
回来!”
他心里慌得不行,阿布那晚的脸和严厉的警告在脑子里嗡嗡响。
他紧跑两步去追。
才让已经跑到了河滩水边儿上,冻得发硬的泥地里嵌着大大小小的石头。
他蹲在浅水边,指着水边泥里几块被浑浊河水半泡着的黑石头,眼睛亮得惊人:“哥!
快看!
真有黑的石头!
乌漆嘛黑的!
跟爷爷说的一模一样!”
他扭过头看扎西,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发现宝藏”的得意劲儿和明显“你看我敢不敢”的挑衅,“我就摸一摸,看它能有多邪性!”
“你敢!”
扎西嗓子都变声了,冷汗唰地冒出来,“皮痒了是吧?
回家告诉阿加(父亲的意思)拿牛毛鞭子抽你!
赶紧的!
跟我走!”
他冲过去,伸手想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小混蛋薅起来。
才让眼疾手快!
扎西的手刚碰到他肩膀,他身子一矮,脚底下不知是冻泥还是石头一滑,整个人就往旁边一栽歪。
“哎呀!”
才让惊叫一声,慌乱中为了稳住自己,小手胡乱地往旁边一按一撑——噗嗤一下。
他的手掌,连带着半条胳膊袖子,全都摁进了冰冷刺骨、污浊泛黑的河水里!
按到河床那湿滑的泥沙还不算。
扎西眼睁睁地看见,弟弟那胡乱按下去的手,不
偏不倚,正好重重地按在了一堆墨黑的石头上!
那几块乌沉沉的石头,在浑浊的水下,仿佛活了似的,发出一股吸力!
才让的手按下去,发出“吧唧”一声,带起一小片浑浊的水花,然后那乌黑色便死死地粘在了他冻得通红的手心和手指上,在那灰白的河泥映衬下,显出极其诡异恶毒的黑色光泽!
一股冰冷的、湿滑的、泛着河底死鱼烂泥腥气的寒意,瞬间顺着才让的手掌手臂,嗖地爬满了扎西的脊梁骨!
才让自己也愣了一下,大概是被那猝不及防的冰冷和异样的触感惊住了,一时忘了挣扎。
“你个混账东西!”
扎西魂儿都要吓飞了,又惊又怒,使出蛮力一把将才让从水里提溜起来,像拎小鸡崽一样甩在自己身后。
才让冻得一个激灵,半边身子湿漉漉往下滴着黑水,那只粘着黑色河水的手还死死攥着拳。
“走!!”
扎西不再多话,眼睛急得发红,一巴掌拍在呆愣的才让背上,几乎是拖着他就往回走。
才让这才感觉到刺骨的冷和心里的害怕,哆嗦着,冻得青白的小脸上刚才那股子大胆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跌跌撞撞被哥哥拖着走,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静得吓人、泛着黑水的河滩。
扎西心头那点侥幸在风里冻成了冰疙瘩。
他总觉得弟弟湿漉漉的手里攥着的那块黑色印记,像是个活物,正冷冰冰地跟着他们,一路往家的方向爬。
夜里,烧得滚烫的炉子似乎也暖不热帐篷里沉重的寒气。
才让躺在厚厚的羊毛毡子上,身上盖着两床厚羊皮褥子,脸却烧得像块烙铁,嘴唇干裂得起了一层白皮。
他紧闭着眼,牙齿在嘴里不停地打架,发出“咯咯”的响声,小小的身子裹在皮子和毡子里控制不住地抖着。
阿妈拧了湿布巾子不停给他擦额头、脖子,那布巾子捂上去一会儿就变得温乎,很快又被烫得热气腾腾。
“冷……阿妈……冷……”才让迷迷糊糊地呻吟,声音又细又哑。
突然,他紧闭的眼皮猛地一跳,整个身子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似的,小小的拳头毫无预兆地、猛地朝旁边狠狠一挥!
刚好打在他阿妈忙着换布巾的手腕子上。
“哎哟!”
阿妈吓了一跳,布巾子掉在地上。
她顾不上自己
手腕上的钝痛,赶紧俯身去按才让不安分的手臂,“才让!
才让乖!
别怕!
阿妈在呢!”
昏暗的酥油灯光下,阿妈情急之下抓住的是才让挥动的那只手的手腕。
才让似乎被安抚住了一点,力气一松,那只被打湿过又一直紧攥的小拳头,无意识地松开了,掌心向上摊开在阿妈的眼皮子底下——就在那小小的、沾着点污泥汗渍的手心正中央!
一个铜钱大小的印记!
不是烫伤的红痕,也不是冻伤的青紫,那是一种浓稠的、化不开的墨蓝!
幽深、冰冷、边缘还极其缓慢地、诡异地洇开一点点极淡极淡的水迹般的蓝晕,像是在皮肉底下活了过来!
在跳跃的酥油灯火苗映照下,那印记的深处仿佛沉淀着黑马河底万年淤泥的污秽死气,冷冰冰地,甚至……微微搏动着!
扎西蹲在炉子旁边添牛粪,目光正好扫过来。
那抹妖异的幽蓝猛地撞进他眼里!
他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冲上头顶,又刷地一下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死寂!
炉膛里牛粪沉闷地燃烧着,偶尔爆起一粒火星。
帐篷外风吹得毡墙啪啪作响。
阿妈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在这死寂里异常刺耳,她捂住嘴,眼睛死死盯着才让手心那点冰冷妖异的蓝光,像是看到了鬼。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帐篷那沉重的厚毡门帘子“哗啦”一下被大力掀开!
裹挟着外面冰碴子味儿的寒风猛地灌进来,吹得酥油灯的火苗狂舞乱跳。
阿布高大的身影像个石雕,堵在门口。
他没看炕上抽搐的孙子,也没看惊恐的儿媳。
他那双浑浊的、常年被风雪打磨得如同老野牛角般的眼睛,带着一种穿透一切、令人胆寒的绝望,一下子,就死死地锁住了同样一脸死灰的扎西脸上!
“报应来了……”阿布的声音像破麻袋在地上拖,嘶哑得不成样子,刮着每个人的耳朵根子,“黑马河的河妖……醒了……来拿人了……”他挪动脚步,像一截沉重的木头桩子移向炕沿。
炕上的才让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模糊呻吟,烧得通红的皮肤在灯光下触目惊心。
“那黑石头……沾了河底的污秽……惹怒了河里的东西……它留下烙印了……”阿布的手干枯得像鹰爪,抬起来似乎想碰
碰才让滚烫的额头,终究又猛地攥成拳头,青筋暴起,“它要……锁住娃子的魂……拖进黑水底下……偿命……嗒”一声闷响,阿妈手里的木盆掉在地上,浑浊的洗布水泼了一地。
她身体晃了晃,被阿布这剥皮见骨的话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地坐倒在地上,压抑的哭声终于漏了出来,呜呜咽咽,像是小兽临死的哀鸣。
阿布猛地转过身,那双深陷浑浊的眼窝里,再没有一丝浑浊,只剩下某种近乎疯狂、濒临破碎的冰冷死光,刀子一样戳着扎西的喉咙!
“娃!”
阿布的声音像钝锯在骨头上拉,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债主……是那河妖……要偿命债……只能拿命填!”
扎西的心猛地沉下去,沉入无底冰窟。
阿布喘着粗气,枯槁的身体摇晃着,下一句话从牙缝里挤出来,像磨碎的冰碴子:“命换命……血债血偿!
只有……把你自个儿的命……填给河妖!
也许……也许还能……把你弟弟这半条小命……从阎王手里……拽回来!”
“哐当!”
扎西手里添牛粪的铁钳子掉在石头上,火星四溅。
阿布的话就像一块千斤重的、冻透了的大青石,狠狠砸在扎西的心口上!
砸得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命?
自己的命?
填进去……换才让?
才让痛苦蜷缩的小身体,烧得通红的脸颊,还有那手心正中央……那抹死死烙印在皮肉上、不断裂开的、冰冷妖异的幽蓝……像烧红的铁,一下下烙着他的心尖儿。
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顶上了扎西的喉咙,像是涌上了一口混合着泥巴铁锈的冷水。
帐篷里静得可怕。
炉子死寂着,只有牛粪烧烬后细微的噼啪。
阿妈的哭声停止了,只剩下短促压抑的抽泣,身体筛糠似的抖。
才让那破风箱似的、艰难又滚烫的呼吸声,“呼哧……呼哧……”一下,又一下,如同沉重的磨盘,在这死寂里无比刺耳地碾磨着巴特尔的神经。
不行!
他才八岁!
那该死的蓝色!
那该死的石头!
那该死的河里爬出来的妖物!
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巨大冰凉的决心,像烧沸的铁水混着刺骨的寒冰,在扎西胸膛里猛地炸开——填!
那就填!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炕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也不再看阿妈
瘫软在地的绝望背影,更不去碰触阿布那双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眼睛。
喉咙里堵得厉害,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带着一股腥气,闷着头,像一头冲向猎网的牦牛,一头扎进了帐篷外狂暴的、能冻裂石头的寒风和墨汁般的黑夜里。
<墨黑的夜,像是把熬糊了的酥油泼满了草原和天空,连星星都躲起来了。
风更大了,不再是白天那种硬刀子似的刮脸风,而是成了凄厉惨哭的鬼风,在旷野里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的冻雪和干草屑,呜呜咽咽地吹过每一座静默的土丘、每一段低矮的围墙,声音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喊。
冷,深入骨髓的冷。
扎西穿着老羊皮袄,风依旧像无数冰冷的针,顺着每一道缝隙往里钻,直往骨头缝里钉。
月亮被厚厚的黑云遮得严严实实,只在偶尔云层撕开的缝隙里,漏下几缕惨淡昏黄的光,刚刚照亮脚下一小块冻得梆硬的地皮,转眼又被翻卷的黑暗吞没。
扎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熟悉的草原上跋涉,靴子踩在薄雪覆盖的冻土上,发出嘎吱嘎吱的碎裂声。
草根绊了他一下,他踉跄着稳住身子,大口喘着粗气,白雾刚从嘴里呼出来就被狂风扯碎吸走。
每一步都觉得沉重无比,心口憋着的那股滚烫的劲头,似乎在一点一点被这极致的寒冷却吞噬。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累得失去了时间。
当那熟悉的、散发着淤泥和水草腐烂腥气的气味越来越浓地钻进鼻孔时,黑马河的轮廓终于在浓郁的黑暗中显现出来。
它像一条僵死的灰白色巨蛇,无声地蛰伏在昏暗的土山阴影里。
河面大部分已经冻硬了,残留的活水带没有封冻,在寒夜里静静地、幽幽地流淌着,映不出一点天光,黑沉沉一片死水。
扎西只觉得双腿发软,膝盖一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河岸冻硬的碎石和冰碴子上!
冰凉的坚硬隔着皮裤硌得生疼。
“拿我的命!
来换!”
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死气沉沉的、漆黑一片的水面嘶吼,声音被风刮得支离破碎,“河妖!
听着!
把我这条命拿去吧!
放过才让!
放过我弟弟!”
吼声撞在冻得严实的冰面上,发出一声短促闷响,就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风声彻底吞没。
四周除了鬼哭
狼嚎的风声,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趴跪着,额头死死抵着冰冷刺骨的、带着河腥味的岸石,身体因为寒冷和一种掏空了心肝肺的绝望而剧烈地颤抖。
寒意像无数条冰冷的蛇,从贴着石头的地方钻进来,贴着皮肤游走,啃噬着那点好不容易燃起的“献祭”决心。
他想哭,嗓子眼里却像堵满了沙子,挤不出一点声音。
时间仿佛冻结了。
就在扎西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在这里,变成一个被丢弃在河岸边的冰坨子时——咕嘟……一声极其细微的气泡破裂声,从死水般沉静的、深不见底的河水深处,幽冷地传了出来。
这声音微弱得像幻觉。
紧接着!
咕嘟…咕嘟…咕嘟…声音骤然密集起来!
如同滚开的热油锅底疯狂冒起的油泡!
就在他那嘶喊方向的前方不远处,那片黑沉沉、黏糊糊的水流中央,水面毫无征兆地猛烈沸腾起来!
不是开水翻滚的热闹,更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冰冷的东西在下面疯狂搅动、膨胀!
浑浊的黑水像被烧开了一样鼓着大泡、翻着浪花,发出黏腻浑浊的“哗啦”巨响!
翻滚的水柱猛地向上拱起,突破了黝黑的水面——哗啦啦啦!!
大片冰冷刺骨的河水被那拱起的水柱带起,又像瓢泼大雨般砸回河面。
没有山神巨兽骇人的躯体,没有想象的青面獠牙。
它无声地立在搅动的漩涡中心,水流顺着它……不,是“它”!
那是个人形!
但通体就像是浑浊发黑的河水本身凝聚而成!
月光偶现时,惨淡的光线穿透了它几乎完全由暗沉沉、不断波动的水构成的躯体,只留下一个摇晃不定、扭曲狰狞的轮廓,边缘不断流淌、溃散,又勉力凝聚。
散发着浓烈刺鼻、如同浸泡了千万年腐烂水草尸骸的淤泥腥腐气!
它“俯”下身子,那模糊不清、水波蠕动的头部轮廓几乎贴近了巴特尔的脸颊。
一股混合着河底腥臭和万年冰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只由冰冷水流凝聚而成、散发着恶臭粘液的手,缓缓地、带着湿滑的触感,搭上了巴特尔冻得麻木僵硬的脸颊!
刺骨的寒腻!
一个声音,直接钻进扎西被冻僵的脑子里,不是用耳朵听见的,更像是脑子里猛地插进了一块冰凌子,带着气泡翻涌的咕哝闷响:“投石
头的手……是你弟弟的手……热乎乎的……带着娃子淘气的劲儿……”这诡异的意念里,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甚至……一丝恶毒的好奇:“为什么……是你……跪在……这冰冷的……水里?”
那湿滑冰冷的“手指”,缓缓刮过扎西冰凉麻木的脸颊,像是在欣赏一件将要被毁掉的祭品。
“你的骨头……似乎……更硬些?”
那冰冷滑腻的触碰,那带着腐烂腥气的疑问,像一股滚烫的、混合了油污的岩浆,猛地浇在扎西心头那堆冰冷的、积压的柴火上!
才让滚烫到抽搐的小小身体!
手心那抹妖异狞亮的、仿佛在呼吸的冰蓝烙印!
阿布绝望又凶狠的眼睛!
阿妈瘫软在地的呜咽!
瞬间全都被点燃!
炸开!
最后一点等待被吞噬的恐惧,被这冰冷邪恶的探问彻底撕成碎片!
一股滚烫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愤怒和恨意,咆哮着冲垮了冻僵的躯壳!
那感觉像是沉睡的雪山被雷霆劈开!
连空气都似乎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点燃了一下!
“我操你个河妖祖宗!!”
扎西用尽全身的力气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声音彻底撕裂了喉咙!
在嘶吼发出的同时,他的右手已经闪电般从腰间老羊皮袄里抽出了那把从不离身的、阿加留下的短刀!
漆黑的牛骨刀柄瞬间被他冻僵的手死死攥得滚烫!
他的身体像一张在冰窟里硬生生绷断了弦、积蓄了全部仇恨的劲弓!
在这腥臭冰寒的水面上,爆发出全部的力量!
身体借着下跪前扑的势能,像一头发现幼崽被伤害的暴怒野牦牛,朝着那个近在咫尺、不断流转变形的浑浊水影,疯狂地撞了过去!
刀光!
一道混杂着怒火和决绝的、惨白昏黄的弧线,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无边的恨意,狠狠地朝着那水波搅动的黑影胸膛,它应该有心跳(如果它有)的位置——捅了过去!
“噗嗤——!!”
刀锋刺入!
一股极其粘滑湿冷、如同插进了半凝固的烂泥浆或者最黏稠水胶的滞涩感,顺着刀柄清晰地传递上来!
那股力道之大,甚至震得扎西自己的手臂发麻!
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撕裂声,没有半声惨叫。
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深陷泥沼的湿滑滞涩!
下一秒!
一股比深冬青海湖水还要刺骨千百倍、带着浓郁淤泥死
气的冰寒邪气,如同决堤的污水,猛地顺着短刀的牛骨刀柄汹涌喷出!
瞬间裹住了扎西握刀的右手臂,并向整条胳膊蔓延!
冻得他骨头缝里都像有冰锥在搅!
那巨大的、暗流汹涌的水形躯体,被这倾注了扎西全部生命力量的一击刺穿后,如同被万钧巨锤砸中的劣质玻璃水缸,猛地剧烈膨胀了一下!
在昏暗摇曳的月光下,清晰可见无数浑浊的水流和漆黑的淤泥、腐败水草碎片在它体内疯狂地搅动、翻滚、试图凝结!
水影的边缘猛烈地波动、溃散!
紧接着!
“哗啦啦啦——!!!”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它整个“身体”彻底崩散了!
像一大坨被高压水枪冲击过的稀烂泥堆,瞬间四分五裂!
粘稠冰冷的黑色浆液和破碎的水珠、腐败的水草碎片、漆黑的淤泥块,如同爆炸一般,劈头盖脸地朝着正前方的扎西和他身后的河岸滩涂,铺天盖地砸了过去!
那浆液腥臭无比,砸在脸上、羊皮袄上,冰冷刺骨,还带着一种黏腻沉重的死气!
其中一块冰冷的、滑腻腻的黑泥糊在了扎西的眼睛上!
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满手都是散发着恶臭、如同腐烂淤泥一样的粘稠物质!
破碎的水形四散迸裂激起的巨大水浪,哗啦啦地拍打回浑浊的河流和冻硬的冰面上,激荡起无数令人心烦意乱的水响。
扎西像一截被砍倒的、挂满了淤泥水草的木头桩子,被自己前冲的力量和这股巨大的反冲力带得向前猛地一栽,“噗通”一声巨响,重重砸进了黑马河冰冷污浊的河水里!
刺骨的寒意和无孔不入的污秽河水瞬间包裹了他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岸的。
扎西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热的,骨头缝里都浸满了黑马河那令人作呕的、带着腐烂腥臊味的冰寒死气。
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吸进了带着冰碴子的刀子,割得肺管子生疼。
他一步三晃,像喝醉了的老牦牛,凭着本能和最后一点模糊的方向感,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嘎吱作响的冻土,终于蹭回了那顶在寒夜中显得格外温暖的、小小的黑色牛毛帐篷。
推开沉重冰冷的厚毡门帘,炉火烧得正旺,噼啪作响。
牛粪燃烧发出的那种特有的混合着草灰的暖烘烘的气味扑
面而来。
帐篷里橘黄色的灯光,让他冻得发僵的眼珠子都恍惚了一下。
就在门口的光影里,阿妈跪在炕前,一只手紧紧握着才让露在厚皮褥子外面的手腕,那张整天挂着操劳愁苦的脸,此刻却像是被点亮的酥油灯盏,迸发出一种几乎能照亮整个帐篷的狂喜光芒!
“热退了!
我的才让!
热退了!
扎西得嘞!
山神爷开眼了!”
阿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带着明显的哭腔,却不再是绝望的呜咽,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扎西的视线越过阿妈的肩膀,直直地投向毡毯堆里的弟弟。
才让静静地躺着。
盖着厚重的羊皮褥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和一只被阿妈攥着的手腕。
脸上那种吓人的、不正常的通红色消失了,变成了一种过度消耗后的疲惫的苍白。
额头上黏着被冷汗打湿的几绺黑发。
嘴唇干裂泛白,紧闭着。
呼吸……虽然还很微弱,但平稳了!
不再像破风箱一样急促、艰难、带着随时会断掉的可怕杂音。
更关键的是!
阿妈紧握的手腕下方,那只摊开在暖烘烘的皮褥子上的小手!
手心里曾经印着的那个……那个铜钱大小的、不断洇开、蠕动着的妖异幽蓝印记——完全消失了!
只剩下孩子细软泛红的手掌皮肤,干干净净!
仿佛那一切从未发生,只是一场集体惊吓的噩梦!
成了……?
那个黏腻腥臭的河水怪……炸碎时的巨大水响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刀刺进去时那粘滑冰寒的触感,那些劈头盖脸的、散发着恶臭的死气淤泥……扎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湿透沉重、沾满腥臭黑泥、正在往下滴着冰冷污水的皮袄和裤子……那冰寒邪气顺着胳膊爬进来的感觉……屋外的鬼风不知何时悄然停歇了。
阿妈还在低声念着含混不清的、充满感激的祈神祷文。
炉火噼噼啪啪地炸响,烤着人僵硬的半边脸。
“阿妈……”扎西喃喃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一股强烈的脱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支撑他的那股气彻底散了。
他现在只想靠近那暖和的炉子,像每次放牧回来那样,把手脚烤热。
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朝着那跳跃着温暖火苗的炉子探过去——阿妈闻声转过头来。
脸上那种狂喜的笑容,在炉火橘黄色的光晕映照下、看清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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