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那道名为“帝王”与“囚徒”的鸿沟,看似被生死与共的经历短暂填平,实则被一种更深、更难以逾越的力量差距所取代。
他不再是掌控者。
他成了她羽翼下……需要被保护的存在。
这种认知,比身体的伤痛更让他感到窒息。
“你……”萧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朕……知道了。”
他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来消化这翻天覆地的变故,需要时间来恢复这残破的身体,更需要时间……来重新定位他与她之间,这已然面目全非的关系。
朔风城,临时议政厅。
气氛比前几日更加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张太傅端坐于左侧首位,脸色铁青,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
他身后几名清流官员亦是面沉如水。
而右侧,以陈枭为首的朔风城将领和几位支持楚汐的北境官员,则个个腰杆笔直,眼神锐利,带着战场归来的杀伐之气。
楚汐端坐主位,一身素雅的靛青色宫装,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绾起,脸上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那双星璇般的眼眸却锐利如刀,平静地扫视着堂下众人。
她面前的长案上,堆放着厚厚的卷宗——粮草调拨、军械损耗、抚恤章程、流民安置……每一项都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北境初定的江山之上。
“郡主!”张太傅率先发难,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尖锐。
“兵部与户部联名呈报!
自郡主下令‘总揽军国重事’以来,朔风城粮草军械支用,无账可查!
数额之巨,远超常例!
更有甚者,陈枭将军麾下‘寒鸦’、‘铁卫’等新募营号,未经兵部核验造册,粮饷却已超支三月!
此等乱象,形同私军!
耗空国库,动摇国本!
郡主作何解释?!”
他猛地将一卷弹劾奏章拍在面前的小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是张太傅一派酝酿数日,抓住的最有力“把柄”——钱粮!
没有朝廷的正式手续,没有户部的核准调拨,楚汐在朔风城的一切支用,都是“无账可查”、“私相授受”!
这顶“耗空国库”、“豢养私军”的大帽子扣下来,足以让任何摄政者身败名裂!
陈枭等将领瞬间怒目圆睁!
陈枭更是猛地站起,脸上那道刀疤因愤怒而扭曲:“放屁!张太傅!你可知前线将士每日啃着冻硬的窝头,刀砍卷了刃都舍不得换!那些粮饷,每一粒米,每一文钱,都用在守城杀敌!用在安置流离失所的百姓身上!用在给阵亡兄弟的抚恤上!你躲在京城暖阁里,知道个屁的国本!”
“放肆!”张太傅身后一名清流官员厉声呵斥,“陈将军!注意你的身份!此乃议政!岂容你咆哮公堂!郡主既摄政,就当依律行事!岂能因战事紧急,便坏了祖宗法度!无账无册,便是私相授受!便是……”
“够了。”
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堂上所有的争吵。
楚汐缓缓抬起眼眸,目光落在张太傅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张太傅心头猛地一跳,仿佛被无形的利剑刺穿。
“张太傅要账册?”楚汐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轻轻抬手,指尖在面前堆积如山的卷宗上一点。
“嗡——!”
一声奇异的轻鸣。
以她指尖为中心,一道凝练至极的混沌星芒骤然亮起,瞬间没入卷宗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