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这个一辈子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弓腰背向黄土的男人,那张被风霜刻满沟壑的脸上,皱纹陡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每一道深纹都在抽动,最终定格成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巨大钝器砸中,又像是被滚烫的熔岩烧穿。
所有的酸楚、所有的重压、所有那些在漫长贫瘠岁月里无声咽下的委屈和期盼,在这一刻汇聚、发酵,最终突破了所有表情的控制。
两行浑浊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般冲出那双干涩、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冲过脸上混着泥土和麦壳碎屑的污迹,沿着深刻的法令纹,滚珠般沉重地砸落在地面上滚烫的麦粒中间,瞬间被吸干,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小点。
图根生没有发出任何呜咽或嚎啕,喉咙里只发出模糊不清、像是在打嗝又像是在拼命压抑什么的粗重声音。
他只是呆立在倾倒的簸箕和泼洒的麦粒中间,像个失去关节的木偶,任泪水冲刷着脸庞。
远处的土梁子被初升的阳光染成金红色。
图一凡死死攥着那张仿佛重逾千斤的通知书,指尖几乎要将硬质的纸张戳破。
他看着在金黄麦粒背景中无声流泪的父亲,看着那被泪水冲刷得无法言喻的脸庞——那些泪水似乎在灼烧他的掌心。
通知书上精致的油墨花纹、烫金字体,与眼前尘土汗水泪水交织的画面,构成了一个极具冲击性的瞬间。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头梗塞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股同样滚烫的洪流在胸腔内横冲直撞。
赵巧芬拿着柴火从灶房冲出来时,被这凝固般的场景惊住了。
她看着呆立的儿子,又看着泪流满面、脚边散落着簸箕和金黄麦粒的丈夫,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个同样坚韧沉默的女人,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丢下柴火,疾步走过去,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用力按在了图一凡紧握通知书的手上,另一只手搭在了丈夫剧烈起伏的肩背上。
那粗糙的、同样带着无数皴裂和柴草气味的手掌,带着一种滚烫的力量。
一家三口在金色的晨光与麦尘里形成一个奇怪的拥抱,父亲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润在儿子崭新的通知书上。
阳光洒在图根生被泪水反复冲刷、显出湿亮轮廓的脸上,也落在那张承载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