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燕宜睁眼时,天朗气清。
“小姐,快起来梳洗了,可别迟了让常公子久等。”
贴身丫鬟玉珠替她撩起纱帘。
沈燕宜这才想起,昨日她请母亲替她找俊朗公子相看。
还是越快越好。
只是昨晚做了个想不起来的梦,脑子里现在还昏昏沉沉的。
等沈燕宜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玉珠装扮成最美的女娘,坐在了京都最大的酒楼万春阁的包间里。
那位常公子还没到。
端起茶盏,沈燕宜低声:“昨日我让马夫去跟林月儿,可有消息?”
“是说去了城东的药馆,待了两刻钟才出来。”
玉珠回禀。
城东的药馆?
沈府在城中,没有两条街就是市井繁华处,何必要跑到城东去?
包间的门被轻扣了三下,随后传入一道俊朗男声。
“可是沈家小姐?在下常澈。”
沈燕宜只得暂时压下疑虑。
“是,常公子请进。”
她提了声调回答。
“小姐,面扇面扇。”
玉珠看着门要开了,忍不住催促。
虽然是相看,但到底没定下来,孤男寡女的,即使民风开放,但是也要绣扇掩面,仆从丫鬟皆在,大门敞开才合规矩。
沈燕宜轻飘飘地拿起团扇,只露出一双眼睛。
包间的门打开,常澈坐在了沈燕宜身前。
她拿着眼睛上下打量着。
嗯,长得还算是俊俏,行为举止也落落大方,常家虽然不及沈家,但也算大家。
前世她嫁太子的旨意是六月下的,如今已然四月。
不过两月光景,若她不再早些。赐婚的圣旨一下......
那她还是趁早一头吊死算了。
沈燕宜端起一抹笑,决心好好和这位常公子谈谈,培养培养感情。
一路上沈燕宜可是算过了。
聘书、礼书、迎书、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光是走程序都得两个月,更别说前期两家人还得找媒婆七请八请的时间。
总得两家过了纳采,对方来提亲这个阶段,她才能彻底放下心。
今日相看都算有些迟了。
想到这,她脸上的笑意就愈发真切了几分。
周砥路过时,就看见里面的女娘笑得开怀。
他脚步不由一顿。
若是没有看错,里面的人正是昨日他梦中的那位沈家女娘。
“人家相看我们太子殿下也感兴趣?”
庄怀砚笑着探头。
屋门大敞,小厮丫鬟都在,又是一男一女,明眼人都瞧得出这是在相看。
“相看?”
周砥微微拧眉,习惯性的摩挲手指。
梦中那股滑嫩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上面。
“是啊,这不明显就是在相看,你可别杵在这儿了,诶诶,你干嘛——”
庄怀砚话音还未落,周砥就抬步进了屋子。
留下一脸懵的一行人。
就连庄怀砚也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太子殿下,人家聊天聊的好好的,你进去干啥啊?
就连周砥也不知为何。
看着这女子朝着别的男子巧笑嫣然,心头就莫名堵得慌,仿佛有块大石头压着,只恨不得将看见这笑容的男子拉出去才好。
而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进了屋子。
沈燕宜和常澈都是一脸莫名。
但还是老实起身行礼。
“太子殿下。”
沈燕宜只恨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的这样也能碰上周砥,分明前世她处心积虑才能见这人一面,现在不想见时偏偏出现。
“太子殿下可有何事?”
上头久久不发话,沈燕宜忍不住开口。
也不是她愿意,只是她半蹲着行礼实在难受。
她向来不愿意委屈自己。
“起吧,昨日孤叫你抄写女戒,可曾抄完?”
周砥沉眸,只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沈燕宜一脸疑惑。
就这事?也要堂堂太子殿下来提醒她?
何况他又没说要何时抄好,这才过了一日!
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太子离她何止一级。
憋着气,沈燕宜开口:“还未,殿下当时没说何时抄完。”
“没说你便能出来玩乐?孤的话你也当耳旁风?”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得十分可怖。
沈燕宜一撇嘴,旁人不知她还不知吗,这个声音就是这人吓唬人呢,哪里真的在意了。
虽说两人没什么感情,但到底做了五年夫妻。
对周砥的小动作,沈燕宜还是了解一二。
“回禀殿下,臣女不敢大意,只是与人约好不好爽约,想来太子宽容,也不舍见臣女信誉扫地,日后婚嫁有碍。”
听到婚嫁,周砥心中的无名火更旺。
勾搭完他又来勾搭别人?害得他一夜没睡好,她倒是好,一大早就出来相看,朝三暮四的女子!
他凝视着那张娇艳的小脸,脸色沉沉。
沈燕宜小心的抬眼,便瞧见对方正肆无忌惮地看着自己,沉的像要滴出墨来。
可这辈子她分明已经处处避开周砥了,他又为何看她不顺眼?
沈燕宜一脸茫然。
最后只能归结于太子殿下心情不好,找她出气呢。
周砥也知道自己这气来的莫名其妙,他向来是恪守执礼的性子,做什么都不偏丝毫。
就算心机筹谋也断然不会让人看出丝毫,
可今日偏生就控制不住情绪。
心里总有股念头蓬勃而出,仿佛他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周砥把这些异常归咎于昨晚那场荒唐的梦。
只是一场错误。
他垂眸,转瞬间敛下那股多余的情绪。
再开口时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无妨,孤自然不会怪罪,倒是打扰你们了,是孤唐突。”
常澈自然连道不敢。
他家不比沈家显赫,也鲜少见到这位太子殿下。
玄黑色的衣袍消失在转角,沈燕宜一番好心情全被打乱,也没了再相看的心思。
只匆匆应付两句便离开。
刚刚常澈一句话都不说的样子也让她对这人再没了兴趣。
她不求对方多出息,但面上旁人说她就一声不吭的男子她也不要。
她又不是嫁过去看人脸色的,这般男子,着实没担当。
隔壁的上房,庄怀砚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促狭。
“太子殿下,这可不是您的性子啊,怎么,对这个沈家女娘有兴趣?”
周砥站在窗前,看着大街上离开的沈府马车,声音平淡。
“这种心机女子,我不感兴趣。”
他抬手唤出跟着的暗卫,低声吩咐:“去查沈家女相看了多少人。”
暗卫领命,身影如鬼魅般隐没,周砥却依旧站在窗前,衣袂被穿堂风轻轻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