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肆凝视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舒禾——乖乖裹着被子，呼吸绵长而安稳。
他轻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位。
可算老实了。
本来还担心她白天睡多了，晚上会不会睡不着。
这倒是阴差阳错地直接强制关机了。
看着人睡熟后，他返回了台球厅。店里本来营业就晚，此时大鹅和郑豪都在。
门刚推开，大鹅就箭步冲了过来，满脸焦急：“给你打了十多个电话都没人接，小禾没事吧？”
张肆冷着脸没应声，冲着柜台里的郑豪招了招手：“你出来一下。”
郑豪沉默地跟他走出店门。大鹅看着不对劲，也赶紧跟着。
夜色中，张肆毫无预兆地挥出一记重拳，结结实实砸在了郑豪脸上。
大鹅脸色骤变，平时也不是没打闹过，但是哪有这股狠劲啊？
慌忙上前拉架：“都是自家兄弟，这是发哪门子疯？”
郑豪抹了把鼻血，眼底泛起猩红血丝：“生这么大气，有人找她麻烦了？”
“你也知道会有人找她麻烦？”张肆扯了扯嘴角，“豪哥”两个字从齿缝间挤出来，咬得极重。
“我拿你当兄弟，叫你一声‘豪哥’，但你不能不给兄弟面子吧？平时对她冷脸相待就罢了，这种事你也拎不清吗？”
“我做什么了？”郑豪眼底腾起怒意。
“她要去找你，我如实说了。就为了个刚来几天的女的——”
他指着受伤的鼻梁，声音里满是讽刺，“你就是这么拿我当兄弟的？”
气氛僵了几秒。
“我是看不上她，我就想让她看看！离了你？还有谁能惯着她？”
郑豪突然嗤笑，语气愈发讥讽。
“天真得发蠢，还当什么台球助教？瞅你那稀罕劲，跟中邪了一样。你他|妈直接把店拆了，原地盖座庙，早晚三炷香、顿顿供果的摆上，封她当活菩萨得了呗？”
张肆烦躁地打断他：“别的我不论，她不知道帝豪是什么地儿？你也不知道吗？她不知道刘哥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你也不知道吗！”
郑豪沉默片刻，语气放缓却字字如刀：“肆哥，她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她能在这陪你多久？还是说，你准备跟她一起走？那兰姨怎么办？”
“别跟脑子有炮似的……清醒点吧。”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张肆心头。
他摸出根烟点了，烟雾缭绕中，眼神逐渐冷静下来：“我会不会栽跟头，和她是聚是散，都是我的事。与旁人无关。她没招惹你，你要是对我不满意，不该撒在她身上。”
直视郑豪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把话撂在这——她，是我想护着的人。你轻慢她，就是在打我的脸。”
郑豪不再说话，转身甩上了店门。
大鹅也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点上，陪张肆站在外头。
“小禾怎么了？”
张肆烦躁地偏头吐了口烟：“让赵金彪看上了，我去的时候让人灌了点酒，这会儿在家睡着呢。”
“那王八蛋出了名的下三滥”，大鹅气得直骂，“见女人就走不动道的玩意儿，谁都他|妈敢动？”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我还头一回听豪哥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一套一套的。好像为了骂你专门搁家练过似的——”
没心没肺得嘎嘎乐了两声，又赶紧收起笑，认真道：
“他对小禾，是差点意思。但是这么多年，对你倒是没得说。那还能真为这事掰了？”
张肆把快烧到手指的烟狠狠吸了一口，扔到地上踩灭：“刚刚把话摊开说完了，这事儿就算过了。他只要以后不犯糊涂就行。”
“哟，动真格了？跟小禾？”大鹅突然凑近，挤眉弄眼。
“开天辟地头一遭啊，哥们赶明个给你放五百响大地红——庆祝庆祝咱小肆爷铁树开花！”
得知两人没有血缘以后，他早就看出不对劲了。此刻逮着机会，自然是要调侃一番。
张肆瞪了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行行行，不关我事！”大鹅举起双手往后退，故意学张肆之前的口气，“这我老姑！”
说完贱兮兮地笑，“咋了？准备给自己超级加辈了？”
“滚滚滚。”
张肆笑骂着推了把他的脑袋。
大鹅拍拍兄弟肩膀：“喜欢就追，没事，你要是真走了，兰姨那边有我照应！”
张肆唇角抿了抿，然后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知道的以为你让我追姑娘，不知道还以为你要送我升天。”
“都一样！”大鹅没所谓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你要是真升天了，我也能帮你照看兰姨。”
张肆怔了一下：“你这么说话没挨过揍？我他｜妈但凡命短点都不敢跟你唠嗑。”
大鹅挑眉，伸手作势：“咋了？要跟哥们比划比划？”
“拉倒吧”，张肆嗤笑一声：“我要受伤了，我们家小禾该心疼了。”
“呕——”，大鹅夸张地干呕一声：“这就开始我们家了？人家认你吗？还有，你刚刚是不是承认打不过我了？”
张肆抬脚踢了踢他的皮鞋：“打不过，你最牛｜比了。跟小禾嘴严点啊，回了。”说完就往家走去。
大鹅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笑容慢慢收敛。
他心里清楚，郑豪方才那番话就像根刺，狠狠扎进了张肆心里的痛处。
表面上插科打诨地打趣，实则是想帮兄弟把堵在胸口的话挑明了。
别看张肆平时和他们混在一起没个正形，心思却细腻得很。
那些没说出口的担忧、藏在心底的牵挂，都被他用玩笑和漫不经心的态度掩饰得严严实实。
钥匙刚拧开门锁，张肆就被眼前的人影吓一激灵。
舒禾直不楞登（直挺挺）地站在门口，眼神混沌，酒意显然还未褪尽。
“你去哪了？”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孩童般的执拗，目光死死黏在他身上。
张肆喉结动了动，反问道：“怎么醒了？”
手腕突然被拽住，舒禾踉跄着凑近：“没有你......我不敢睡。”
张肆心里又是一阵自责，他怪自己粗心大意，怎么就没想到她今天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正想开口安抚，整个人已经被扯着往主卧拖去。
舒禾猝不及防将他推倒在床上。不等他反应，绵软的身躯便跌进怀里。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脑袋蹭着他胸口，两条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腰。
均匀的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她竟这么快又沉沉睡去。
张肆僵在原地，感受着怀中滚烫的温度。
少女柔软的曲线紧贴着他，发丝扫过脖颈激起细密的痒意。胸腔里翻涌着难以名状的躁动，他咬着牙仰头望着天花板。
他是刨了阎王爷祖坟了？
要这样罚他？
真是要了命了。
可连日的疲惫终究压垮了紧绷的神经。张肆前一晚只浅睡了几小时，白天又这么折腾了一大圈。
就算是铁打的，也架不住困。
更何况怀中的人香软温驯，发间若有若无的清甜气息萦绕鼻尖，他的意识渐渐被倦意吞没，最终坠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