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洪点点头:“很好。”
“你若能守三月而不崩,这一朝便是你的。”
“辅政六组”名单贴出之后,朝堂一片哗然。
因为其中三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一是许元——中书台的边角文吏,素无声望,却被任命为都察院辅议主笔。
一是丁准——曾任典吏,被贬出京,如今竟列为兵部“调案参录”。
最引人震动的,是太常卿沈持,被调离讲政案,转为“东宫内政监察”。
此举引来不少私下不解,甚至质疑东宫“破格用人”。
杨洪没有回应。
他只是说:
“辅政不是礼器,是刀器。”
“我不要好看的人,我要能斩事的人。”
东宫六案运行后,速度立见。
兵部三十七份案宗,经辅政先阅,一半驳回。
太常五件制礼,三案删改,二案直接否决。
礼部某位旧臣大怒,质问:
“储君摄政,岂可动礼先制!”
杨洪只笑:“礼不可废,理不可藏。”
“你若制的是礼,我尊你;你若制的是私,我砸你。”
不敬之词,却无人敢驳。
因为杨洪用“逻辑”立法,而不是“地位”压人。
他要的是一套自洽、自通、自稳的政务逻辑。
而不是一句:“我是太子,你得听。”
与此同时,反扑之势悄然开始。
先是左中郎将请调未果,上奏称东宫“用人失格”。
接着兵部旧曹掾联名进言,请“回归六部定审”,质疑东宫“权越本制”。
刘据亲自登堂,召三部官员听议。
他不怒,不诘,只问一句:
“你若是六部,见百姓案情疾苦,却因东宫先审而拖延三日,你责在我,还是责在你?”
无人能答。
他又道:
“你若真忧制度,可来我案前共定‘摄政流程之律’。”
“若你只为争权,那便出宫自去,不 送。”
这一番话落地,堂下竟无一人敢言。
杨洪在后案微笑。
他知道,刘据真的变了。
他不是那个犹豫、内向、总要别人做决定的少年太子了。
他现在,是“能主一局”的储君。
第三个月,东宫开案厅“分册制”落地。
所有案宗按重轻划分为三等,设专门录事官、辅议官、定章官。
杨洪彻底退出日常听政,只保留“律典修订”职责。
这是“摄政权力”的第一次真正分流。
不是杨洪不想控,而是他知道:
自己必须退。
退一步,太子才能走出来。
刘据初次独掌会审时,杨洪未入内。
那日审议一桩“粮运漏仓”案,涉三省七人,众人观望太子是否敢断。
刘据不作迟疑,翻案十页之后,下笔判文:
“仓有漏、而吏不报,守土之罪也。”
“可调者调,可罚者罚,非罪者免。”
一纸下,三省服帖,御史不言,连朝中素来泼冷水的裴迁,也私下评价:
“太子之判,犹杨洪三年前初断‘墨案’时。”
杨洪听闻,没笑,只道一句:
“他走上来了。”
这一年初夏,皇帝病短,不再常理朝政。
紫宸中书奏章,有近六成流向东宫。
而太子批复之案,七成无误。
当年那个“讲策需他人提笔、理事需杨洪掩锋”的储君,如今坐在案前,挥笔如风,气势自成。
杨洪再无一语辅政,只偶尔退居后堂,修律、阅史。
一次沈持进东宫见他,低声道:
“太子如今,稳矣。”
杨洪却道:
“不稳。”
“若他真稳,便能让我彻底离开。”
“可现在——他还时不时要回头,看我在不在。”
沈持沉默,过片刻才问:
“那你何时走?”
杨洪望着殿外阳光,缓缓道:
“再等一场风。”
“看他在风里,能不能站住。”
夏雨初歇,蝉鸣入耳。
太子府内连日处理事务,章宗不断,朝事虽繁,却井井有条。
刘据独自坐在辅政堂正席,身侧无杨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