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拧动电门,车身猛地向前一窜,卷入这座庞大都市清晨最初的、带着寒意的流动之中。
送完早高峰最后一单热腾腾的豆浆油条,时间卡得刚好。
我像打仗一样冲进地铁站,在汹涌的人潮里艰难地挤上那趟开往浦东的线路。
车厢里塞满了和我一样面目模糊、行色匆匆的人,各种气味——汗味、早餐味、香水味——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
我紧紧抓住头顶的扶手,身体随着车厢的晃动而摇摆,眼皮沉重地往下掉。
不能睡。
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内侧,尖锐的疼痛带来片刻清醒。
下一站,写字楼保洁。
西装革履的精英们踩着锃亮的皮鞋,带着咖啡的香气和手机的铃声,鱼贯涌入光可鉴人的写字楼大堂时,我已经穿着那身洗得发白、不太合身的蓝色工装,推着沉重的清洁车,开始擦拭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
我弯着腰,仔细地清理着高档地毯上不易察觉的污渍,偶尔抬头,能透过明亮的玻璃看到格子间里那些年轻的身影,对着电脑屏幕运指如飞,或者端着咖啡低声交谈。
一个年轻女孩不小心把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我下意识地快步过去帮忙拾捡。
“谢谢啊,大叔。”
女孩抬起头,妆容精致,笑容职业化。
我扯了扯嘴角,喉咙里只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大叔。
我才三十五岁。
但镜子里那张脸,眼袋深重,皱纹过早地爬上了眼角和额头,皮肤粗糙黯淡,看起来说四十五岁也有人信。
生活这把刻刀,在我身上落下的痕迹,又深又重。
下午两点,保洁工作结束。
在写字楼冰冷的消防通道里,我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
从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掏出两个早上在便利店买的冷掉的白馒头,还有一个超市打折时买的、皱巴巴的真空包装榨菜。
这就是午餐。
牙齿费力地撕咬着冰冷的馒头,又干又硬,几乎划拉嗓子。
榨菜咸得发齁。
我用力咀嚼着,喉咙艰难地吞咽,就着保温杯里早已凉透的白开水。
疲惫像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四肢百骸。
闭上眼,小宝和妞妞的笑脸在黑暗中晃了一下,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不能睡,不能睡……还有一份工。
第三份工:深夜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