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没有离开她的脸,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月光在他修长的手指和白玉杯上流淌。
“阿月,”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你的眼睛,从来藏不住事。
你的恨,你的挣扎,你的……动摇。
朕都看在眼里。”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似乎只是给她一个喘息的机会,但那目光却像无形的绳索,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朕知道你为何而来。
也知道你寨子里那些……血债。”
提到“血债”二字时,他的声音有极其细微的波动,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沉痛,“朕登基不过三载,先帝晚年……刚愎昏聩,听信谗言,铸下大错。
那场屠戮……朕当时远在北境军中,闻讯星夜驰归,却……”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沉痛之色已被一种深沉的决绝取代,“朕无法让时光倒流,无法让逝者复生。
这杯酒,或许能让你……不再夜夜被噩梦噬咬,不必再背负着那沉重的枷锁,活得如此……痛苦。”
他举起酒杯,对着窗外的明月,也对着阿月:“喝下它。
忘了那场大火,忘了那些仇恨。
朕……放你走。
给你自由,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从此,天高海阔。”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力量,在寂静的暖阁里回荡。
月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神情莫测。
阿月僵坐在那里,如同被冰封。
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耳边嗡嗡作响。
十年刻骨铭心的仇恨,支撑她活下去、支撑她踏入这龙潭虎穴的唯一动力……他竟要她用一杯酒来遗忘?
他轻描淡写地说“放你走”?
“自由?”
阿月的声音终于响起,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尖锐的嘲讽和更深的悲凉,“陛下以为,忘了仇恨,便能得到自由?”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恭顺和闪避,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赤裸裸的痛苦和质问,“我阿爹的头颅悬在寨门上!
我阿娘的血染红了云梦泽的水!
我三百二十七名族人的尸骨,至今仍在南疆的乱葬岗上曝晒!
这些血!
这些痛!
陛下要我如何忘?
怎敢忘?!”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撕裂般的哭腔,眼泪却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