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婉玉被胡妈这么一打断,眼角的泪珠硬是被她收了回去。
她还不能完全释放自己的情绪,老太太仍躺在医院里,她不能让老太太那么孤单的待在陌生的环境里。
祝婉玉感觉脑子懵懵的,心里却很清楚,痛苦和责任交织而行,让她不得不强装镇定:
“你们别担心,我会处理一切。”
说完话,祝婉玉立刻起身离开了病房,胡妈看着祝婉玉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众人都以为她是娇滴滴的祝家大小姐,可只有胡妈明白,祝婉玉从来都不娇气,一个没了妈爸又不疼的孩子,真的能娇气起来吗?
如今唯一爱她的老太太去世了,家里连个负责后事的人都联系不上,如此重大的事情就这样落在20岁的祝婉玉身上...
胡妈眼眶逐渐湿润,她想帮助祝婉玉,可她毕竟只是个下人,除了尽量做一些杂活,大的事情她也出不上什么力。
走出病房的祝婉玉找到了老太太的住院医生,跟对方核实了老太太的过世信息后,住院医生为祝婉玉开具了死亡推断书。
在医生的建议下,祝婉玉最终选择了火化尸体。
“小祝同志,您要不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再做选择?老太太年龄大了,有些人可能会希望采用传统方式下葬。”
沪市早在50年代初就开始推行火化,到66年,这种处理后事的方式已经非常完善。不过仍有一些人会偷偷采取土葬的方式,医生们偶尔也会遇到一两个这种情况的人。
“哈!”
听到“家人”两个字,祝婉玉红红的眼角突然染上一抹冷笑,把住院医生吓了一跳。
“我家人都死了,不用和别人商量。”
老太太住院这么长时间,除了几个下人在照顾,祝家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看!如今老太太寿终正寝,家里所有人的电话都打不通?
不就跟死了一样?
住院医生用怪异的眼神瞅了眼祝婉玉,一句话也没说,只继续问:
“祝同志,请问您希望什么时候办理火化?”
祝婉玉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
“越快越好,我还有事情。”
一颗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在住院医生看见之前,祝婉玉抹去了那颗突破围栏的泪珠。
她其实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我还有事情”那几个字。
好像只有刻意的冷漠,才能掩盖她真实的情绪。
她甚至希望医生会骂她,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医生发火!
祝婉玉莫名其妙地就想发火、想要对这个世界展示她愤怒的一面,似乎只有怒火才能压抑她心里的悲伤、才能拉住随时都要决堤的痛苦之水——
她刚脱下的那张刺猬皮,被再次从衣柜里拿起。
那几个冰冷冷的字,此刻化作一支鸡毛掸子,轻轻拂去尖刺上的灰尘,让那张皮比以往更加锋利。
可住院医生愣了一下,并没说任何风凉话也没有责怪祝婉玉狠心。
医生见过太多亲人离世的场景,每个人表达痛苦的方式不同,大多数的成年人都不会当场痛哭。
他们只会在所有事情全都处理好之后,才敢在没人见到的角落里,伴着黑夜,释放情绪。
“祝同志,老太太是在睡梦中安然离世,属于自然死亡,这对她这个年龄的老人家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很多老人因为晚年生病,被病情折磨而亡,过程非常痛苦。但老太太身体健康,虽然有些老年人的并发症,但并不严重,所以她的离开安详而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