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着,呼吸变得粗重而压抑。
良久,久到沈幼楚以为他不会回答,甚至开始后悔自己问出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时——
沈幸缓缓地、带着一种极其克制的力道,向后退开了半步。
那温暖坚实的依靠骤然离开,后背瞬间被冰冷的空气侵袭,沈幼楚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转过身。
沈幸就站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走廊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如同深渊般的复杂情绪——有被提及过往的难堪和愠怒,有对柳如烟那份纠缠的厌烦,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灼热的渴望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他深深地看了沈幼楚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看清她问出这句话时心底真正的想法。是顾虑?是试探?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在意?
最终,他眼底那些汹涌的暗火被强行压下,如同熔岩被投入冰海,表面冷却,内里却依旧滚烫。他移开视线,目光重新投向ICU玻璃后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嘶哑,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和现实的沉重: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先…救活他再说。”
他没有给出任何关于柳如烟的承诺或解释,只是将话题强硬地拉回了冰冷的现实——那个躺在里面、生死未卜、给了他们姓氏也给了他们无尽痛苦的男人。
沈幼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眼底深沉的暗色,心头百味杂陈。她读懂了他话语里的回避,也感受到了他此刻强行压抑的汹涌情感。那句“先救活他再说”,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她心头那点刚刚燃起的、关于未来的微弱悸动,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横亘在他们面前的现实鸿沟——不仅仅是柳如烟,还有里面那个随时可能咽气的、名义上的父亲。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转回身,重新将视线投向冰冷的ICU玻璃。玻璃上,模糊地映出她和沈幸并肩而立的身影,靠得很近,却又仿佛隔着无形的屏障。
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如同命运的倒计时。沈幸站在她身边,没有再靠近,但也没有离开。他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又像一个伺机而动的猎手,目光沉沉地望着玻璃内的生死,也望着身边这个让他灵魂都为之燃烧的女人。
那份被强行按捺的爱意,如同休眠的火山,在现实的冰层下积蓄着更可怕的力量。而柳如烟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暂时沉没,却已悄然改变了水流的走向。
深秋的冷雨,似乎要将整座城市都浸泡在阴郁之中。沈国栋葬礼的肃穆尚未散去,一场由资本驱动的寒流已悄然席卷沈氏集团。
财经频道黄金时段,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在无数客厅回响:“…受前董事长沈国栋先生病逝及集团管理层过渡期影响,沈氏集团(SHXXXX)股价今日再度重挫8.7%,连续三个交易日累计跌幅已超32%,市值蒸发逾十亿。市场恐慌情绪持续蔓延,多家国际评级机构已下调沈氏信用展望至‘负面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