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扬絮,铁镣似冰蛇,寸寸勒紧皮肉,寒气钻心刺骨。
我蜷在囚车一角,任凭它在雁塞的官道上颠簸,每一寸颠簸,都像要将我的魂魄从这残破的身躯里抖落。
三日前,安京灯山宴,十里霜灯曾照亮我的希冀,却也映出我满手的血污,以及摄政王顾昭阙眼中冰冷的杀意。
他以“贼谋宫变”四字,将我从云端打入泥沼。
怀中,那半截鸦青色的瑶钗,断口锋利,此刻正灼痛我的指尖。
我望着车外漫天飞雪,它们仿佛是万千离散的魂魄,在为我送行。
若此去雁塞,再无归期,我便将这残钗与我的枯骨一同深埋,权当是,雪掩了这薄命芳魂。
我叫裴棠,曾是景河王朝右丞相裴则的独女。
如今,我是裴灯笙,一个即将踏上黄泉路的死囚。
这绝命书,便从五年前那个血色的黄昏写起吧。
1 《燕入残宫》五年前,景河王朝建元二十年,春。
右丞相府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我从暗道逃生,眼睁睁看着父亲与兄长身首异处,那“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的罪名,像烙铁般烫在我心上。
裴家一百七十三口,除了我,无一生还。
是谁?
是谁要裴家死?
为了活下去,为了查明真相,我抹去裴棠的身份,更名“裴灯笙”,凭借幼时随隐医所学的岐黄之术,辗转投入太医院,成了一名最不起眼的医女。
宫墙高耸,人心诡谲,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入宫第二年春日,安京举行春猎。
皇家围场旌旗猎猎,百官勋贵云集。
我随太医院的队伍侍候,远远便看见了那个被簇拥在幼帝身侧的男子——摄政王,顾昭阙。
他依旧是记忆中温雅如玉的模样,只是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深处却藏着化不开的寒冰。
他曾是我父亲最得意的门生,是我年少时朦胧情愫所系的“昭阙哥哥”。
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权臣,而我是尘埃里的孤魂。
忽闻前方一阵骚乱,有人高呼:“沈都督遇袭!
快传太医!”
沈牧行?
镇北大都督,寒门出身,凭赫赫战功一步步走上高位,却也因此招致无数嫉妒与攻讦。
我提着药箱挤上前,只见他左臂中箭,鲜血染红了玄色劲装,脸色苍白,唇却抿得死紧。
他身边的亲卫想拔箭,被他冷声喝止:“箭簇带钩,强拔则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