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仙坊的花魁,在最如花似玉的年纪,我碰见了一个想要赎我出去的穷书生。
我是天仙坊的盲妓,在最狼狈不堪的年纪,我碰见了一个想要赎我出去的探花郎。
–沈知是个傻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总是抱着他那个圣人书念叨,信誓旦旦地说要考取功名,赎我出去。
那时我在京城享有盛名,一曲琵琶如碎珠落玉。
多少五陵子弟一掷千金只为获得我惊鸿一瞥,而他不过是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
我指尖沾着胭脂,对镜梳妆,只当沈知是个傻的。
千灯升起的佳节,他只遥遥听见我在湖边吹奏的笛声,便步履一双寻声而来。
明明是热闹非凡的烟火人间,他却驻足在湖边傻傻地当了一夜我的听众。
那夜我面上戴着面具,简单束发避开喧嚣,与往常不同,是从坊间溜出的。
一曲罢,他红着脸问我名。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也知其衣衫破旧,不必过多警惕。
于是抬手摘下面具,想张口应他时却犹豫半响,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除了青楼里的花名外没了其它的称谓。
于是良久后轻叹,只是告诉他自己无名无姓。
他似诧异想多问我。
我却收笛离开,一句不曾多说,只剩他在原地。
后来沈知知道了我是天仙坊的花魁,于是便天天来天仙坊——可天仙坊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该进的地方,更何况是他这种身无分文的正人君子。
他说要见我,红着脸却不敢踏入此等烟花之地。
最后好不容易表明了来意,妈妈笑了笑,倒是和蔼地和他说了我的价。
我在楼阁上,远眺时,看见他离开的背影。
妈妈后来取笑我,说我把路边的穷书生都勾丢了魂,说要赎我呢。
我调试着琵琶弦不语,只是待众人散尽后,唤来打杂的仆役,让他捎几两银子给白天那寻我的落魄书生。
我并不是想演青楼女子与贫穷书生的话本子爱情,也并不期待沈知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一举高中。
点我多是官场中人,我也自知科举之日将近,却也懒生其它心思。
榜下捉婿此番,那是官家小姐要做的,和我无甚关系。
我只是感谢他听了我一夜的笛。
–京城望族不爱我的笛声,他们喜我青丝如瀑,喜我眉眼柔顺,喜我素雅的装扮,喜我忧伤却又绵长的琵琶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