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

第1章 双抢

八月双抢时节，此刻还是清晨，田间地头就都是人。李知安抱着一大盆衣服往小塘那儿走。她绑着两条辫子垂在胸前，洗的抽线的衬衣配着黑色裤子，勾勒出她略显纤细的身形。太阳将出未出，大李村十分安静，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叫。李知安走过一座接一座土墙垒的房子，不一会儿就到了小塘。大李村有两个塘，一个在村子中央，比较大，周围又有两个大树，所以不管是早上洗衣，晚上纳凉，去那儿的人都很多，就叫大塘。小塘在村尾，周围环境偏僻，又离小李村比较近，没什么人去。而李知安每次洗衣服都去小塘。果然，李知安到时，只有两个人在洗衣服。其中那个脸上有块巴掌大胎记的女人，是小李村的新媳妇，张桂花。另一个是她婆婆，何二妹。村子里的人都自来熟，尽管不认识，张桂花还是笑着打了声招呼：“大妹子来洗衣服啊！”李知安被她的一声招呼吓了一跳，脚步一顿，忙低下头去。张桂花心里直惊奇：这姑娘胆子忒小。而何二妹也是瞪了张桂花一眼，说道：“你洗自己的衣服，哪那么多话！”说完朝儿媳妇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婆婆一定是要跟自己说什么。于是张桂兰压下心里的好奇，继续洗衣服。过了一会儿，李知安抬起头，脸色已经通红，见张桂兰没再说话，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然后像逃一样走到另一边蹲下去洗衣。边洗衣服，李知安心里想到，娘说了不许同不认识的人说话。她有些高兴，把这件事告诉娘的话，娘一定会夸她的。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响起了不断的捣衣声。一阵微风吹过，水面泛起波纹，像是与捣衣声互相配合；远处，割麦子的“沙沙”声，锄头挖地的“噗嗤”声，还有不知哪棵树上的知了声……一起演奏出1956年的夏天。在回家的路上，张桂花在和婆婆闲聊。“娘，刚刚那姑娘可真俊！许人没？”何二妹瞥了她一眼，说道：“那姑娘是你姨妈隔壁家的，脑子不好的那个。”何二妹的姐姐何大妹，是李知安家的邻居，平时跟李知安她娘玩的挺好。何二妹经常听她姐提起李知安，也挺同情这个长的俊却脑子不好的姑娘，又知道李知安怕生人，所以才拦着张桂花在那儿自来熟一样。听到这话，张桂花瞪大眼睛：“啥，她就是那个傻子？！长的那么俊，真是可惜了。”何二妹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她娘那样标志的人，都是可惜的命！”……小李村。太阳已经出来了，热气也慢慢上涌，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周行被热醒了，他看了眼存在感十分强烈的某处，深吸一口气，出了门。走在屋后偏僻的小路，往远处看去，他娘手挎着一个布包往镇上赶，周行紧紧地盯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