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腊月被罚去御花园偏僻处清扫积雪,双手冻得通红肿胀,几乎失去知觉;又或是克扣她的份例,冬日里连银霜炭都短缺,送来的饭菜也多是冷硬难以下咽之物。
静怡轩愈发像个冰窖。
沈知微缩在冷硬的床榻上,陆沉舟那句“太后会照拂你”的承诺,此刻回想起来,只剩下无尽的讽刺和剜心刺骨的痛。
支撑她熬下去的,唯有心头那一点不肯熄灭的恨火。
恨这吃人的宫墙,恨那虚情假意的负心人,更恨这高高在上、视她如蝼蚁般随意践踏的淑妃!
她沈知微,御史之女,从小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饱读诗书,自有傲骨。
岂能甘心就此沉沦,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深宫一角?
这念头一起,便如野草燎原,再也无法遏制。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又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暮春时节,宫中循例在太液池畔的琼林苑设宴。
沈知微坐在最末的角落,几乎隐没在花木扶疏的阴影里,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猎手,悄然锁定了御座之上那抹明黄的身影。
皇帝看起来心情不错,面容虽带着帝王的威严,但眉眼间有几分难得的松弛,正含笑看着池中游弋的锦鲤,偶尔与身旁的皇后低声说笑两句。
淑妃坐在皇帝另一侧,巧笑倩兮,时不时亲手为皇帝布菜斟酒,姿态亲昵。
沈知微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她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趁着席间一曲终了、舞姬退下的短暂空隙,借着起身为皇后添茶的由头,悄然离开了座位。
她没有走向皇后,反而像是被苑中盛放的几株魏紫牡丹吸引,脚步轻盈地踱了过去。
沈知微就站在那丛国色天香旁,微微侧身,恰好将自己最美的侧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皇帝视线可及之处。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宫装,颜色清雅至极,在满目姹紫嫣红中,反而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冷。
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点翠的步摇,流苏随着她俯身嗅花的动作,极其轻微地摇曳,映着晚霞,在她光洁的颈侧投下细碎晃动的光点。
她没有刻意搔首弄姿,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花,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