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巴掌重重抽在脸上,猝不及防下,沈燕宜的脑袋随着力道偏向一旁。
“咚”的一声响,头上簪着的金钗滑落,坠在白玉的大殿上。
火辣辣的疼痛后知后觉的刺进肌肤,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妃,沈燕宜没想到还能被人扇巴掌,单薄的眼皮掀起,只是一眼,里面摄人的怒火就看得人心头一颤。
“你还敢瞪本郡主!这件衣裳是我专命江南最好的绣娘绣了三个月才做成的,就为了今日来见铮哥哥,你竟然往上泼了水!”
少女愣神,反应过来后更是张牙舞爪,她身上的珠玉无一不是金光闪闪,只可惜最亮眼的衣裙正中洇着一大片水渍,鲜艳不再。
在看清对方的脸时,沈燕宜瞬间愣住。
元嘉?她不是在南阳王被杀后便自尽了么?
“郡主莫气,就凭你和太子殿下的交情,穿什么殿下都是第一眼看你的。”
温和的声音宛如一阵清风,连带着沈燕宜脸上的痛都消减几分。
玉筠......?
恍然间,她的袖子被陈玉筠轻扯了两下,耳畔低声传来两句哄劝。
“好妹妹,我知道你的性子,虽然元嘉就是故意找你麻烦,但如今南阳王势大,你不若忍上一忍,心中如果还有气,回去便夺了她太子妃的位置,岂不是更爽快?”
听到熟悉的话,沈燕宜恍惚一瞬。
她自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上,养成了骄贵的性子,加上生了一副好样貌,更是众星捧月,京都城里除了皇室女,世家大族中没有比她更风光的了。
但偏偏元嘉是郡主,沈燕宜纵使骄纵,但也知晓不为家里惹祸,加上陈玉筠劝阻,她当场压着脾气没发作。
但这口气怎能忍得下?
如陈玉筠所说的一般,她仅动了些小心思,就摘下了全京城都眼热的高岭之花太子殿下,成了风光无限的太子妃,狠狠打了元嘉的脸。
但这是她十六岁时的事,她不是死了吗?
“你沈燕宜要能给我跪下磕头认错,日后乖乖听我差遣,倒能原谅你脏了本郡主的衣裙之罪。”
元嘉抬着下巴,睨着下首失魂落魄的沈燕宜,沈燕宜回过神。
无人知道,她在东宫后院整日就对着周砥那张冷漠的脸,和木头过了五年。
既然老天给她重来的机会,沈燕宜才不要去捂那冰块。
去他的来日方长,她就要有仇就报!
“啪——”
又是一声脆响,陈玉筠看着自己从小娇气的手帕交,彪悍的上去......打了元嘉一巴掌。
大殿里静了又静。
“啊——你竟然敢打本郡主,本郡主要杀了你!”
元嘉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大殿回响,沈燕宜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儿,松快的不行,她抬手又是一巴掌。
“你这贱人!”
“啪——”
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淬满冰霜的脸寒光闪现,上位者的气息高高地压下,也不知是元嘉平日作恶太多,还是沈燕宜气势唬人,周围竟无一人阻拦。
她每咒骂一句,沈燕宜就是一巴掌,直到最后,元嘉发髻乱的像稻草,那些金钗玉环散了一地。
她哭捂着脸,终于不再说那些骂人的话。
沈燕宜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气,她附身,用仅能两人听见的气音说道:“郡主大可试试去告状,我倒想看看圣上和太子殿下,是忌惮你父王的兵权,还是心疼我这个忠臣之后。”
总归都不是元嘉占理,她故意泼水找茬的漏洞太多,经不起查。
更何况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哪里有心思去管这些小女儿家的事情。
元嘉被唬得噤了声。
“你的太子哥哥可马上就要到了,你要这幅样子去见他么?”
沈燕宜直起身,低睨着腿软的元嘉,转身,飘起的衣角消失在殿外,分外潇洒。
素来在闺中娇娇弱弱的沈家嫡女,扇起耳光威胁起人来,竟是如此彪悍?
陈玉筠和一众贵女看呆了眼,怔愣许久,陈玉筠才赶忙追了上去。
长公主府后花园,沈燕宜一手撑着假山,小口喘着气,其实她在后院多年,朝堂的事她一概不知,唯一知道的那些,还是周砥随口告诉她的几句。
她向来是躲懒享福的性子,只有想听旁人笑话或是被勾起好奇心时,才会缠着周砥告诉她有关朝堂的事儿,否则就算在她耳边说,她也只当耳旁风一般。
可直到爹娘下狱,她才发现她竟什么都不知,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那时周砥下了江南,她独自一个人在京城,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甚至见不到爹娘最后一面。
东宫盛传,太子殿下只是为了沈家的支持才娶了那娇纵的太子妃,实则根本没有感情,沈家入狱,沈燕宜这太子妃下堂也是迟早的事。
沈燕宜不觉得这话有假,毕竟这朵高岭之花对她只有冷淡,唯有夜晚才肯热情一二。
小手在脸上轻拍两下,沈燕宜强行将周砥清出脑外。
什劳子太子妃,她不做了!让周砥爱娶谁就娶谁去!
想着自己上辈子可怜的样子,沈燕宜恨恨踹了两脚假山。
“哟,那么威风的沈大姑娘,怎么在这儿踹假山出气?”
陈玉筠找到她时,就看见这一幕,看着闺中密友还是往常的娇气模样,她放下心。
“怎么?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入不了你的眼,把元嘉打成了那样?”
陈玉筠调笑,沈燕宜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娇气又任性,被家里宠惯了。
“不准说!”
沈燕宜一囧,默默收回自己金贵的鞋子,但看见从前的密友,她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欢喜撒娇。
“行了,宴会快开始了,走吧,还要把你脸上的印子遮一遮呢。”
陈玉筠也不戳穿,笑着拉着人去大殿。
再逗这人就要急了。
而她们口中的太子殿下,正在假山上的亭子里喝茶呢。
“哟,这小女娘生气还跟咱太子殿下有关系呢?”
庄怀砚晃悠着手里的茶盏,笑道,周砥一张面孔冷得似寻常,他冷眼朝庄怀砚飘去目光。
庄怀砚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模样,继续笑道:“该说不说,这小女娘长得确实美,诶,你真没那个心思啊。”
周砥起身,抚了抚衣袍上的褶皱。
“走了。”
今日是姑母的宴会,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出席,只是怕被那些贵女纠缠,这才跑到此处避着,没想到看了一出小娘子生闷气的戏码。
等周砥到时,大宴只差他一人。
“姑母,是孤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