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沙哑得厉害,“等…等我寻到别的活路,挣了钱,我们就走。
走得远远的。”
这话他说了不止一次,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虚无的稻草。
文静起初还会“嗯”一声,后来便只剩下沉默。
直到那年夏天,一个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午后,陆峰顶着满头满脸的汗水和尘土冲进家门,眼睛里闪着一种久违的、近乎狂野的光,像濒死的困兽看到了生路。
“文静!
有门路了!”
他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声音里的激动和颤抖,一把抓住文静正在搓洗衣服的手,冰凉的水珠溅了他一脸,“老根叔!
他小舅子在广州那边工地做小头头!
说那边缺人,能带我走!
工钱…工钱比这边翻一倍还多!”
“广州?”
文静愣住了,手上的湿衣服“啪嗒”掉回木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那个只在课本和广播里听过的、远在天边的南方大城市的名字,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了她头顶沉郁的天空。
“对!
广州!
大城市!”
陆峰用力点头,手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老根叔说,那边盖大楼,像山那么高!
遍地是机会!
只要肯卖力气,就有活路!
我们…我们一起去!
离开这儿!
再也不回来了!”
他语速飞快,描绘着一个模糊却充满希望的远方。
文静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那火焰似乎也点燃了她心中早已熄灭的灰烬。
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瞬间填满了她的胸腔。
“好!”
她反手紧紧抓住陆峰粗糙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我们走!
马上走!”
逃离的过程像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陆峰拿出了积攒许久的、皱巴巴的十几块钱,又偷偷把家里唯一值点钱的老铜壶卖了,凑够了两人去省城坐火车的路费。
在一个陆老栓和婆婆去邻村喝喜酒的深夜,他们像两个幽灵,只带着一个小小的、用床单裹起来的包袱,里面是几件换洗的衣物和那支英雄金笔,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陆家低矮的院门,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南下的火车像一条巨大的钢铁长蛇,在辽阔的原野上轰隆作响,昼夜不停地奔驰。
车厢里挤满了人,汗味、劣质烟草味、食物的气味混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