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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别追了,太子妃已经三胎了谢归渡窦文漪全文

紫金乔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马上就到约定日期了,我们难道真的要把茗烟交上去吗?”“北狄人残暴嗜杀,听说那个将军尤其喜欢虐待年轻貌美的女子,茗烟怎么受得住。”“是,可我们也承受不住北狄的怒火!城门已经守不住了......”“文漪,长相和茗烟有几分相似......”谢归渡低沉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窦文漪缩在墙根的窗户旁,背脊发凉。夫君、兄长......在说什么?十日前,北狄铁骑闪击帝都,皇亲贵族怆惶南下避祸,谢归渡身为首辅,领着五千虎豹骑死守天宁城。北狄将领攻城不下,竟提了一个和谈条件,要守城军交出名动天下的太子妃窦茗烟。窦文漪虽嫌恶这个姐姐,但也不忍心她遭此劫难,委婉地劝过谢归渡不要同意,谢归渡淡淡应下了。原来他确实舍不得牺牲窦茗烟,而是要牺牲自己?不可能!谢归渡...

主角:谢归渡窦文漪   更新:2025-06-19 17: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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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归渡窦文漪的其他类型小说《世子别追了,太子妃已经三胎了谢归渡窦文漪全文》,由网络作家“紫金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马上就到约定日期了,我们难道真的要把茗烟交上去吗?”“北狄人残暴嗜杀,听说那个将军尤其喜欢虐待年轻貌美的女子,茗烟怎么受得住。”“是,可我们也承受不住北狄的怒火!城门已经守不住了......”“文漪,长相和茗烟有几分相似......”谢归渡低沉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窦文漪缩在墙根的窗户旁,背脊发凉。夫君、兄长......在说什么?十日前,北狄铁骑闪击帝都,皇亲贵族怆惶南下避祸,谢归渡身为首辅,领着五千虎豹骑死守天宁城。北狄将领攻城不下,竟提了一个和谈条件,要守城军交出名动天下的太子妃窦茗烟。窦文漪虽嫌恶这个姐姐,但也不忍心她遭此劫难,委婉地劝过谢归渡不要同意,谢归渡淡淡应下了。原来他确实舍不得牺牲窦茗烟,而是要牺牲自己?不可能!谢归渡...

《世子别追了,太子妃已经三胎了谢归渡窦文漪全文》精彩片段




“马上就到约定日期了,我们难道真的要把茗烟交上去吗?”

“北狄人残暴嗜杀,听说那个将军尤其喜欢虐待年轻貌美的女子,茗烟怎么受得住。”

“是,可我们也承受不住北狄的怒火!城门已经守不住了......”

“文漪,长相和茗烟有几分相似......”

谢归渡低沉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窦文漪缩在墙根的窗户旁,背脊发凉。

夫君、兄长......在说什么?

十日前,北狄铁骑闪击帝都,皇亲贵族怆惶南下避祸,谢归渡身为首辅,领着五千虎豹骑死守天宁城。

北狄将领攻城不下,竟提了一个和谈条件,要守城军交出名动天下的太子妃窦茗烟。

窦文漪虽嫌恶这个姐姐,但也不忍心她遭此劫难,委婉地劝过谢归渡不要同意,谢归渡淡淡应下了。

原来他确实舍不得牺牲窦茗烟,而是要牺牲自己?

不可能!

谢归渡身中奇毒的时候,是她以身试药,一次次伤及心脉,才研制出解药。

那时他就握着她的手说,以后一定会保护好她。

他怎么会......

“四妹妹可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忍心?”兄长窦明修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

“你知道,我自始至终爱过的人唯有茗烟一人......只是我与她今生注定无缘。”提及心爱之人,谢归渡眉宇间流露出罕见的温柔缱绻。

“归渡,慎言!三妹妹可是太子妃,如今整个大周都指望着太子殿下,岂容你胡言乱语?”

“所以我从未逾矩,甚至为了她才娶的文漪!”谢归渡一时语气激动,立马又恢复冷静。

“今日的局面总得有人牺牲的,只要能拖到援军赶来,我会亲自把文漪救出来,余生,我会百倍对她好。”

屋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沉重得让窦文漪呼吸不上来了。

“好,日后,我们一起对她好......”

窦文漪痛苦地闭上双眸,广袖下的手紧掐着手心,血泪无声涌出。

窦茗烟......又是为了窦茗烟!

作为窦府养女,她凭借玄明大师一句‘贵不可言’的谶言令父母乃至哥哥们格外优待。

仗着这份“贵命”,窦茗烟屡屡诬陷自己,明明是她推倒了人、弄坏了东西,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家里人都不信,生生把她打造成‘刑克六亲’的灾星!

只有兄长偶尔会在她难过的时候安慰她,只有谢归渡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把她拉出窦府这个泥潭。

她以为只有他们没被中窦茗烟的蛊惑,是她的救赎。

原来这些帮助,都是明码标价的,是要她连本带利还给窦茗烟的。

就连这段她珍惜无比的婚姻,也是交换的筹码!

齑粉般的雪花飘洒到她的脸上,窦文漪神情恍惚,刚到秋季,天宁城怎么就下雪了?

“夫人,你怎么在这?”伴随着长随的呼声,房门骤然开启。

“谢归渡,你混蛋!”窦文漪发疯似的朝谢归渡扑了过去,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她脖子上的青筋迸跳,“你背信弃义,道貌岸然,我诅咒你生生世世都被心爱之人背叛!不得好死!”

谢归渡脸色难看,狠狠钳住了她的手,“文漪,你不该回来。”

窦明修大惊失色,“四妹妹,你疯了,来人,快拿下!”

咔嚓一声,她被人一掌劈倒,昏迷前她隐隐还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她是太子妃,我们只能牺牲你......别怪我,要怪,就怪天意弄人。”

一行车队离开了天宁城,飞快地驶向了北狄的营寨。

很多年后,人们依然不愿回顾天佑三年那场浩劫,大周付出惨痛代价终于收服了失地,但那些被残害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

“姑娘,还疼吗?”耳畔传来一道声音。

窦文漪昏昏沉沉,迷茫地抬起眼眸,浑身传来一股强烈的痛楚,感觉整个膝盖都要碎了。

丫鬟翠枝沾着乳白色的药膏,小心地抹在她满是青紫伤痕的小腿上,冰凉的感觉激得她清醒不少。

“我给你带了馒头,你先垫垫。”翠枝指了指供桌上的盘子。

窦文漪下意识扫了一眼四周,列祖列宗的排位像一个个穷凶极恶的恶鬼,阴森森地注视着她。

“老爷真是太狠心,明明是你受了委屈,他还把你打得这么狠!都整整三天了,还不准人给你送饭,实在太过分了!”

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重生了,重生到了上辈子最绝望的时候。

几日前,她随着母亲、窦茗烟一同去上香,在寺中她被歹人劫持,她费尽千辛万苦才逃走,失踪了一夜,狼狈回到家中。

迎接她的是父亲的鞭子,母亲的责骂,兄长的冷眼。

他们都认定她已失了清白,狠狠给了她几十鞭后,还把她关进祠堂罚跪。

翠枝眼眶微红,心疼极了,“还好,谢公子今日就会登门提亲,等你嫁过去就好了......”

她口中的谢公子,正是谢归渡!

窦文漪脑袋嗡嗡作响,一股寒意窜到四肢百骸,再也听不下去了......

上一世,哪怕她根本没有失去清白,这件事还是闹得沸沸扬扬。

她微弱的辩解,淹没在众人的指责和口诛笔伐之中。

她名声尽毁,把谢归渡的提亲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捧着一颗赤诚的真心,爱慕了他一辈子。

可到头来换回了什么?




门外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窦文漪放下裙摆掩好小腿,轻抬眼眸,就看到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来人身着一袭绪色锦袍,手里握着一把象牙折扇,一张脸如珠如玉,俨然一派温润如玉的君子相。

他正是她嫡亲的兄长窦明修,翠枝下意识用身子挡住了供桌上的馒头。

窦明修面覆满寒霜,沉怒在肺里涌动,“活该,这点罪就受不了?你那件丑事被父亲压了下来,你可想过,若是闹开,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你碾成泥!”

“到底是什么人要害你?你到底有没有失......”他声音发颤,余下的话,说不下去了。

窦文漪的心猝不及防,狠狠地抽痛了一下,眼眶泛红。

谁会想到,有朝一日,她最敬爱的兄长会联合谢归渡,亲手把她送给北狄的变态权臣。

窦明修见她沉默,怒其不争,“哑巴了?你倒是说话啊!”

“我没看见,要怎么说。”她的声音十分平静。

窦明修声音拔高,“那你总该记得身形,样貌特征。”

“把这个人找出来,你们就能相信我没事吗?”窦文漪眸光清澈,声音疲倦。

她早已说出实情,可他们一个字都不信她!

那晚,她误入一间厢房,听到有人低声密语,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掌劈晕了过去。

后来,听说是寺庙里藏了贼人,官府还派了人搜查,母亲辜氏和窦茗烟受到惊吓就打道回府了。

直到回到窦家,他们才想起她被遗落在寺庙中。

窦家立马派了家仆回去寻她,寺庙虽已戒严,家仆还是进去了,他们四处寻找,都不见她的踪影。

第二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空厢房里,赶紧跑回家,一回到府里,就有风言风语传了出来。

她没有得到一句安慰,反遭父亲一顿毒打。

是啊,只有她沦为罪人,母亲和窦茗烟抛下她离开寺庙的事,才不会被人审判。

窦明修彻底噎住了,事关女子声誉,就算闹开,吃亏的都是她,那个歹人死不足惜!

他眼眶发胀,心如刀绞,转过头去,一股浓烈的酸涩涌上心头。

那日她若没去上香多好,为什么明明三妹妹和母亲都去了,偏偏她就遇到这种劫难呢?

难道她真的是灾星?

过了许久,他情绪才慢慢平复,“谢归渡已上门提亲,他品性高洁,为人正直。事到如今,他不嫌弃你,还愿意娶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若抓不住这颗救命稻草,这辈子,你永远都别想翻身。”

窦文漪心中冷笑,嫁给他,做梦!

再把自己送出去当垫脚石吗?

那些非人的屈辱和虐待好像又回到了她的身上,连骨头缝里都泛着锥心刺骨的痛楚.....

见她沉默不语,窦明修面色微僵,心中愈发不满,“你,什么态度?你还不愿意?”

以往她乖巧懂事,小小年纪就学着帮他纳鞋垫,绣制衣袍,经常凑到自己跟前抓乖卖俏。

还有一次,他在书院因琐事与人起了冲突,被那几个纨绔围着殴打。她正好碰见,当即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了那纨绔的脖颈上,吓得对方立马认怂。

她以往从未待他如此冷淡疏离过。

窦明修咬紧牙关,说得直白,“你现在名声有损,一辈子都毁了!谢归渡若不娶你,谁还会娶你?”

名声?她早就背上了恶名。

窦文漪心底一片凄凉。

换作以往,她真的会以为哥哥是在关心自己,但现在她知道,他只是怕自己让家族蒙羞,连累窦茗烟。

“我再也不会了。”窦文漪懒得跟他废话,敷衍地点了点头。

窦明修敛了敛情绪,“还不快去梳洗打扮,别让谢公子等久了。”

窦文漪艰难起身,一瘸一拐朝外走去。

窦明修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刚跨过廊道,就看见几个丫鬟,喜气洋洋地捧着许多琳琅满目的锦盒朝里走。

“......太子殿下,真真看中我们三姑娘,一听说她病了,就派人送来这么多宝贝。等她嫁入东宫,还不知道多富贵呢!”

“我就说三姑娘是咱们窦府最有出息的人,太子人在江浙,还挂记着我们姑娘,如此深情,谁不艳羡。”

“谁说不是呢?不像有的人,就是灾星,倒霉事一大堆!”

“那事你们听说了吗?有的人不知廉耻,恐怕早就失了贞洁,活着不是连累府上其他姑娘吗?”

“难怪老爷夫人都不喜,真是连三姑娘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我看她就该回玉清道观当一辈子姑子。”

不堪的议论声钻进了窦明修的耳朵,他脸色铁青,骨节分明的手渐渐攥紧。

他们想逼死她吗?

父亲明明下令不准任何人议论此事的,怎么还是会走漏消息?

四妹妹哪里有他们说得那般不堪?

窦明修厉声呵斥,“你们再敢多说一个字,我拔了你们舌头。”

那几个婢女吓得慌忙跪在了地上,“大少爷,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恕罪!”

丫鬟们磕头认罪,可窦明修都听不进去了,只觉得心在滴血。

四妹妹才貌双全,明艳活泼,骨子里也有些自傲的,曾经多少权贵子弟追在她身后,她都不屑多看一眼。

可自从她从玉清观回来,衣裙变得灰暗无光,性子也愈发孤僻,整个人死气沉沉,再也没有往日的朝气。

她为何会沦落到这等地步?

——

窦文漪朝前厅走去,一道熟悉低沉的声音传入耳畔。

“窦伯父,辜夫人,归渡今日登门拜访,一心只为求娶四姑娘窦文漪,还望你们成全。听说四姑娘身子微恙,我特意带了些许补品过来,不知可否交给她?”

谢归渡气度端方雅正,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不知为何她还听出了一丝缱绻眷恋,像极了,他提及心爱之窦茗烟的感觉。

窦文漪血气上涌,顿住了脚步,“翠枝,今日是什么日子?”

“庚巳月,丁丑日。”翠枝答道。

不对!

上一世,他并不是这个时间段来提亲的,他怎么提前了?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难道他跟自己一样重生了......




窦茗烟和窦明修一前一后从院子走了过来,引得人不由侧目。

窦茗烟穿着一袭桃红洒金缠枝云锦月华裙,满头珠翠,金簪坠玉,就连头发丝都显得富贵逼人。

“烟儿啊,你身子弱,都还没有大好,怎么就出来了?快到母亲身边坐!”

辜夫人满脸疼爱地牵过她,对嬷嬷吩咐道:“还不快去给三姑娘沏茶?”

“母亲,我真的不碍事,看你们大惊小怪的....还惊动了东宫。”

辜夫人打量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气色瞧着不错,你可是定了亲的人,大意不得。”

“母亲,又在取笑我!”窦茗烟一脸羞涩,转头对她关切道,“妹妹,你的腿好些了吧?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父亲动怒,还打伤了你的腿,都怪我不好,若是我没有生病,一定会拦住爹爹。”

窦文漪眸光幽深,一股恨意猝然涌出。

呵,还给她演姐妹情深呢!

这么爱演,她怎么不去唱戏。

窦文漪抬起头,不紧不慢道,“多谢姐姐挂怀,我已无大碍。”

“妹妹,那晚你到底......”

“住口!”窦明修蓦地变了脸色,当即打断了她的话。

窦文漪暗笑,还以为她多能装呢,这就忍不住要露獠牙,想要撕碎她?

换做以前,她一定会被她话激得情绪失控,乱了方寸,可如今,她毫不在意,再也不会奢望他们那些虚情假意了。

若她深陷‘失贞’的流言,一辈子都会背上污点。

与其躲避,不如主动出击,自证清白!

“那晚,我就待在厢房里,哪也没去,不过这件事,确实不应该隐瞒谢公子。”窦文漪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

听她如此答话,窦明修更加烦躁了,她脸都不要了吗?

谢归渡可是她未来的夫君,议亲时,她怎么能一副坦然的模样,主动提及自己的丑事呢?

窦明修下意识朝父亲母亲望去,他们像是没察觉到不对似的,竟没有一人制止四妹妹说话!

“够了!现在不是要说长公主的事吗?”

窦茗烟面色一凝,本想揭穿她的丑事,让谢归渡认清她浪荡的真面目,没想到窦明修那个蠢货反倒心疼上了?

果然,他们才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窦茗烟笑靥如花,“我与长公主还是有几分交情,若是她实在不愿放弃,那大不了,我去求求太子殿下......此事关乎四妹妹一辈子的幸福,我这个做姐姐的,总要多担待些。”

辜夫人转忧为喜,“瞧瞧,还是我们烟儿想得周到。”

窦伯昌欣慰地看了窦茗烟一眼,话锋一转,“谢公子,你对漪儿最近发生的事,有何看法?

怎么又提这事?

窦明修错愕,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窦明修刚想出声帮腔,就见谢归渡正色道,“我相信四姑娘。这件事,不知可否和她单独聊两句?”

几位长辈交换了一下眼色,点头同意。

两人移步花厅。

谢归渡沉吟半晌,终于缓缓开口,“漪儿,方才的话并非托词,我相信你,至于那些流言蜚语我并不介意。”

窦文漪的声音忽地压重,“你不介意,我介意。”

“你这番说辞,是认定我还未失贞,还是说哪怕我已失贞你也愿意自取其辱,凑上来娶我?”

谢归渡双眸浮现出一抹冷色,她的言辞太过犀利了。

“这则流言若没澄清,我就变成别人口中的谈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你今日提亲非但不能救我于水火,还会让世人觉得欲盖弥彰,对我更加口诛笔伐。”

“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帮助,更不需要你廉价的同情和施舍。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此生,我也绝不会嫁你!”

“不行!”谢归渡身形一顿,转身看向窦文漪。

窦文漪笑得颇有深意,“你为什么坚持娶我?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谢归渡皱了皱眉,别过脸去。

“漪儿,婚约本就是两家的约定,我并不想失约,也请你不要自轻。你好好回复,等你心情好些,我们再谈。”

他快步离去,窦文漪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看他的样子,对自己倒是坦然,只是对这婚约讳莫如深,不像是重生,倒像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提前了婚约。

这个婚约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又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小字?

若有机会,她还得试探一番。

——

“姑娘,若谢公子真的退亲,你可怎么办啊?”翠枝一脸愁容,跟在她的身后嘀咕。

窦文漪巴不得能顺利退掉这门亲事,可父亲母亲绝不会同意她退亲的,更何况她还名誉受损。

她心思翻涌,突然想起一件事,提着裙子,慌忙转身朝后院奔去。

“姑娘,你去哪里,这不是回漪岚院的路啊,等等我——”

院中,红润润的樱桃隐在葱葱郁郁的树枝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窦家那几株樱桃树已有几十年了,十分稀有,口感极佳,每逢到了成熟的时节,就会有馋嘴的小孩子偷偷跑来采摘。

窦家与章家毗邻,中间连着一湾湖水,章家小公子就是这个时间段跑来偷樱桃,不慎掉进湖中溺死了!

他的尸体打捞起来时,手中还紧紧攥着一颗樱桃。

后来,章家大闹窦家要他们偿命,章淑妃又日日在宫中哭诉,窦伯昌不仅被降了职,还连累家里的樱桃全被砍了。

便有人说,“四姑娘一回来,窦家就祸事不断,还真是个灾星啊。”

一场无妄之灾,最后却连累了她。

窦文漪伫立在岸边,环顾四周,忽然,一声凄厉的呼救声划破了寂静。

“救命啊,救命——”

不远处,一个小不点手忙脚乱,拼命地在湖里扑腾挣扎。

“姑娘,好像有人落水了!”

窦文漪毫不犹豫,立马跳进了湖中。

前世她没得选,可今世她一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个时辰过后。

窦文漪换了身衣裙,绞干头发,带上差点淹死的章承安去了章府。

听闻事情的经过,章承羡急急迎了出来,再三确认幼弟无碍后,命奶娘将他带了下去。

章承羡长眉挺鼻,一身锐气,他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性子乖张,爱憎分明,睚眦必报。

论起来,他们之间的过节不小,她还曾拿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上。

这次,好歹也是救命之恩,他应该不会敷衍她。

果然,章承羡开门见山道,“窦文漪,我章家欠你一条命,若有需要,尽快提。”

窦文漪收回思绪,莞尔一笑,“章公子严重了,不过是顺手的事。”

章承羡忽地愣住了。

她唇红齿白,双眸疑剪水,一张未施脂粉的脸显得明媚娇艳,她实在太好看了。

后面的翠湖水深,还有暗流,就算是成年男子即便会凫水,也不见得有勇气舍命相救,她一个女子敢冒险救人,实属不易。

“窦文漪,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无趣。说吧,想要什么?小爷可不想欠你!”章承羡端起了茶盏,懒懒散散地抿了一口。

窦文漪没再客套,“听闻,宫中尚食局正在招考女使,你能否给我弄个初试的名额?”

章承羡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瞠目结舌,“窦家养不起你了?要你进宫当奴婢?还是你想进宫捞个妃子当当!”

“不是,我想做司药,尚食局初审,就会甄选女子贞洁.....”

“打住!你怎么能.....”

章承羡耳根红得滴血,她一个娇滴滴的贵女怎么好意思跟他一个外男讨论这种事。

“寺庙的事......我需要一个契机,自证清白。”窦文漪坦然道。

章承羡一直留意着窦家的动静,万没想到窦家能把芝麻绿豆大的事搅得惊天动地。

他掏了掏耳朵,“你那未婚夫也不管?我就说谢归渡就是个薄情寡义的狗东西,就你天天拿他当个宝贝,你不考虑把那破亲事给退了?”

“确实,应该退了。”窦文漪浅浅一笑。

上一世,她很讨厌章承羡,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老在她耳边说谢归渡的坏话。

如今回想起来,他其实并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反倒是谢归渡......

“我帮你给姑姑递个话,你且回去等消息吧。”章承羡痛快应下。

“这些樱桃是送你们的,日后小公子想吃,就叫他来找我,不要再爬树了。”窦文漪指了指桌上的篮子。

说罢,她起身告辞离开。

章承羡大口灌了几口茶,脑海里全是那句:她要退亲。

压根没注意到一道身影掠了出来,施施然坐在他的对面。

“眼睛都看直了,看上她了?”裴司堰面色苍白,声音散漫。

他身着一袭玄色织金锦袍,丝丝金线绣着精致的兽纹,一张俊脸棱角分明,只是神情冷漠,幽深的黑眸藏着几分狠戾。

章承羡脸色大变,慌忙扫了一眼四周,“我的爷,你出来干嘛?睿王的人还四处抓刺客呢!”

皇后早逝,章淑妃与她情同姐妹,处处拂照太子,他们两人虽不是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裴司堰身为太子,本该继承大统,可穆宗皇帝日渐昏庸,独宠谭贵妃,处处偏袒睿王,搅得朝堂一片混乱。

这个时间段太子本该滞留在江浙监督巡盐,可他早办完事,就日夜兼程偷偷回了天宁城,在青楼趁睿王不备,捅了他一刀。

“来而不往非礼也,可惜没死,便宜他了!”裴司堰冷嗤了一声。

上次他被人追杀身受重伤,还伤了眼睛,就是睿王搞的鬼。

“她是谁?”

章承羡拿他根本没有办法,无奈道,“礼部员外郎窦伯昌的女儿,窦四姑娘,哎呀,就是太子妃的妹妹,你小姨子,你不认识?”

“小姨子?”裴司堰抬手摸了摸手腕,那处有一个浅浅的牙印,“我为什么要认识她?你喜欢,怎么不抢过来?怂包!”

章承羡脸上色彩纷呈,“我没有......”

“没有,能让她把匕首横在你脖子上?你我师从宗瑞,你的功夫我不知道?”裴司堰一脸鄙夷。

“她本就凶残......”章承羡咽了咽口水。

他是纨绔,又不是傻子,“我不是状元,学文那么差,她看不上我。”

“没出息!”裴司堰恨铁不成钢,张口还想骂,可他的头痛得实在厉害。

“嘶,这破头!”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府医根本治不了。

“我叫人去抓药。”章承羡心急如焚,转身出去。

——

窦文漪走到半路,想起自己没跟章承羡说清楚。

她不是真的要进宫,只是走过场,万一章承羡直接给她开后门弄进去,她岂不就要在宫里耗费一生。

她循着记忆走向章承羡的书房。

嘎吱一声,窦文涟漪推门进去,“章承羡——”

屋内光影晦暗,一股诡异的香气直冲鼻尖,俯在桌案上的男人蓦地抬起头,一张苍白如雪的脸映入眼帘。

他那鲜红的唇散发着妖冶的色泽,和服食五石散的症状一模一样!

“啊——”

她还没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下一秒,男人就从背后桎梏住她,一只大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唇,

“四姑娘,阴魂不散,嫌命长吗?”

窦文漪浑身颤了一下,这个声音......

他就是那日劫持她的歹徒!

裴司堰眉梢微挑,似笑非笑,“怎么,还想咬我一口?”

那日在寺庙,他捂住了她的唇,她就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他嫌碍事,干脆直接把人打晕了。

他的语气温柔,让窦文漪感受到一丝诡异的宠溺。

不,不是宠溺,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逗弄猎物时,生杀在手的游刃有余。

窦文漪长长的睫毛颤抖,不敢有所动作。

如此肆意妄为,不把人命当命,他到底是谁?

裴司堰望了一眼屋外怒放的芍药,“听说,用尸身滋养出来的花,更为娇艳,四姑娘死后想葬在何处?”

窦文漪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颤抖。

她想起来了,他是裴司堰,是大周的太子!

纨绔吸食五石散,大不了成个短命鬼,可他是太子是国本,有了这等弱点,若是被他的政敌发现,必将引来一场血雨腥风。

还被她窥破这等机密,难怪他动了杀心。

苍天啊!

难道,她重生只是个玩笑?

她只为见识这个疯批太子不堪一面,又要去见阎王?




窦文漪浑身冰凉,大脑飞速转动,渐渐镇定下来。

上辈子因为窦茗烟,她知道太子有极重的头疾,难不成,吃五石散是为了压制头疼?

但她不能多说,作为闺阁女子,她知道这种秘辛,反而更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民女惊扰殿下,本该以死谢罪,只是谢世子今日才到府上提亲,民女死不足惜,但不想因为这条贱命影响东宫与谢家的情分。”

裴司堰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谢家?算什么东西!”

他的手顺着窦文漪的唇,划过光洁的下巴,抚过她纤细的脖颈,手指忽地用力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整张脸都扭曲了。

一阵夜风吹来,泛起一阵清幽的药香,檐角上悬挂的青铜铃铛随风颤动,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鸣响。

窗户边的轻纱幔帐随风扬起,清辉洒一地,男人可怖冷漠的容颜,深深映入她的眼帘。

难道她就这样轻易地死了?

“香囊里装的是什么?”

“是......是我自己配置的香料,有......安神静心......的功效。”

窦文漪差点窒息,强忍着呼吸不畅的不适,一字一句艰难地解释。

裴司堰忽地松开右手,扯下了她腰间的香囊,她立刻瘫软在地,咳了一声,大口大口喘息。

“你懂药理?”

“不算精通,我曾跟着一个江湖游医学过医术。”

窦文漪忍着痛,温驯地匍匐在地,“若是太子喜欢,民女可以为您配制。”

上辈子,她为了谢归渡翻遍医书,试过无数种毒药,才帮他炼制出解药。

她吃的每一分苦,都不该白吃!

裴司堰拿起香囊,轻轻嗅了一下,淡雅的草药香气在空气荡漾开来。

他漫不经心道,“你去过淮阴县吗?”

“不曾。”窦文漪不解,诚实地摇了摇头。

裴司堰掂了掂手里的香囊,“配方给我,我可以不让你死。”

“方子给了殿下之后,可以让我活吗?”

裴司堰睨了她一眼,笑了,“明知故问,就不能乖乖去死吗?”

“我不想,也不能。”窦文漪仰头认真地看着他,“民女斗胆猜测,这个香囊能缓解殿下的症状,对吗?既然方子是对的,那民女所学药理,说不定更有用,请殿下留我一命。”

裴司堰抬手挑起她的下颌,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的眼睛。

那双媚眼澄澈似水,眼眸里是满满的求生欲,有挣扎、不甘,却唯独没有祈求。

“如何证明?”

窦文漪咬牙道,“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做针灸排毒。”

裴司堰松开手,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他蓦地笑出声来,“要脱衣袍吗?”

哗啦一下,华丽的外袍掉在了地上,男人赤裸着上身,只剩下亵裤,猿背蜂腰,腰腹挺拔坚实,傲人的肌肉一览无余。

窦文涟脸唰地一下红了,裴司堰眸色变幻莫测,趴在了软榻上。

高大的身子极为压迫感,让软榻显得格外促狭。

“不是要证明吗?还不快点!”

窦文漪深吸了一口气,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金针,消毒后,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捏住了男人的肩颈,顺着风池穴开始扎针。

她去玉清观之后,生了场重病,机缘巧合拜在临沧山葛神医门下悉心学习医术,为了帮谢归渡解毒,她还特意学习了好几种排毒的针法。

重活一世,没想到这点本事却要用在裴司堰的身上。

窦文漪上手的一瞬间,裴司堰闭上眼眸,整个身子都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

“你都伺候过谁?”

“没有谁......”

裴司堰一噎,谁给她的胆子,就敢直接拿自己练手?

窦文漪心无旁骛,很快收好金针,“殿下......这针法我也可以教给你放心的人......”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恼了他,男人猛地将她拉过来压在了身下,陌生清洌的气息将她笼罩。

裴司堰眸光灼热,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你这般做派,不就是想自荐枕席?欲擒故纵的把戏对我没用!”

窦文漪自以为已逃过一劫,却又被这杀神威胁,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

她从小就是泪失禁体质,一激动就容易哭泣,家里人不舍得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直到窦茗烟入府,一次又一次将她的尊严摁着地上摩擦。

父母哥哥都不再心疼她,反而嫌她矫情。她发誓再也不在别人眼前流泪,没想到今天还是破功了。

横竖都是死,她索性不求了,任由委屈如潮水般涌来。

“裴司堰,你要杀就杀吧!”

她红着眼眶喊道,“你以为人人都想攀龙附凤,可在我眼里,你们这些权贵,哪个不是三妻四妾,钩心斗角一辈子,有什么值得向往?”

“都跟你说了,我不会乱说,你偏不信,跟你说可以治,你也不信!”

“那晚如果不是你,我的名声也不会毁,就不会来求章承羡,更不会撞破你的秘密,明明是你先犯了错,却要让我来承担恶果......你们都这样......”

裴司堰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笑了,说得他好像十恶不赦,专欺负她似的。

他捡起地上的衣袍穿好,穿戴整齐,回头见她还在哭哭啼啼。

“再哭,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窦文漪收了声,小声抽泣着。

“来人。”

话音刚落,立马有暗卫推门递进来一张纸。

裴司堰黑眸沉寂,声音玩味,“签了这张认罪书,我的事没有泄露出去,你自会无虞;若是有半点泄露,我会让你窦家全族陪葬。”

窦文漪拿起那薄薄的检举信,背脊发寒,所以她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还陪着自己演戏。

窦茗烟是他的未婚妻啊,他都毫不顾忌吗?




窦文漪心如擂鼓,仔细地看了又看,上面写的是检举窦伯昌收受贿赂的供词!

“你是窦家嫡女,大义灭亲检举自己的父亲,定会得到圣上的嘉奖。按照大周律法,窦家男子会发配冲军,而女子沦为娼妓。”

裴司堰的声音很慢,每一个字都像凌厉的尖刺,捅向她的心口。

“只要你不乱说话,这张认罪书绝不会出现在刑部,若是你敢出卖本太子,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一国储君,城府之深,疑心之重!

哪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疑虑的?

窦文漪僵在原地,一旦她签下这个认罪书,就等于把自己乃至窦家全族的命都交到裴司堰的手上。

“若是我能治好你,这张纸可以还给我吗?”

窦文漪纵然对父亲母亲失望,也做不出亲手送他们去死的事来。

裴司堰沉吟片刻,“可!”

窦文漪认真思考过后,到底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她想逆天改命,必须有所依仗,只要能治好裴司堰的头疾,她或许就能改变命运!

窦文漪走后,裴司堰回到屋子。

暗卫赤焰递过来一碗汤药,忍不住开口,“殿下,为何要让她撞见......明明我可以一掌劈晕她的。”

“上次我们在寺庙中,差点被她误事。这次她又救了章家小公子,你不觉得太过巧合?若她是睿王故意派来的细作,又当如何?”裴司堰接过汤药,一口饮尽。

裴司堰眸光幽深,要不是他及时出手,她早就落入那些地痞手里,也不会引来官兵,害他差点暴露,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可殿下也不该用这等机密设局,若她真的透露出去......”

裴司堰拿起一颗红润的樱桃放进嘴里,冷笑道,“她那套针法好像有点管用,先派人盯着吧。”

“她不是要进宫吗?等她成了药司,若她有异心,随便寻个错处杀了便是。”赤焰又道。

裴司堰把玩着手里的樱桃,不置可否。

——

几日后,窦文漪进宫通过尚食局初试甄选,顺利进入二轮复试。

消息一传回去,平静的窦府瞬间炸锅了。

揽月阁的窦茗烟心烦气躁,一连摔了好几个建盏。

她的贴身丫鬟琥珀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收拾碎片,“姑娘,可别气坏了身子。”

窦茗烟把手中的狼毫随手扔在了桌案上,一张雪白的澄心纸瞬间被墨汁染黑,“你表哥找的那几个地痞,后来没来领银子?”

琥珀深感奇怪,“表哥还去找过他们几次,怎么也找不到人......”

窦茗烟眸光阴寒,按照她的计划,他们在寺庙掳走窦文漪污了她清白的,会寻个契机把这事闹大的。

就算那几个地痞没把事办成,窦文漪一夜未归,名声也会坏掉。

哪怕她嫁给谢归渡,一辈子也休想抬头做人。

不过是想污了她的名声,又没要她的命,还给她找了个如意郎君。

她还想悔婚,她有什么不知足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窦文漪竟先她一步想到了破解之法,如今,就算她再找人来闹事,也不一定能把她死死钉在耻辱柱上!

什么时候她竟变得这般棘手了?

窦茗烟将心中的怒意强压了下去,换了一套蜀锦的衣衫,拿着抄好的佛经去了辜夫人的院子。

辜夫人刚被窦老夫奚落了一顿,眼眶发红,正憋了一肚子气。

“......怨我不拿她当亲生女儿,苛待她,可她目无尊长,恣意妄为,一声不吭就要跑去宫里当奴婢,若不是宫中传信回来,我们都还被瞒在鼓里,她眼里哪里有我这个母亲?”

“她就是仗着从小养在老夫人跟前,有你祖母的撑腰,才会这般骄纵难管,我看她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你祖母说话太难听了......”

辜夫人觉得自从接她回来,家里就祸事不断,一想起生她时,她血崩差点殒命,心中的怒火更盛。

窦明修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她,“母亲,宫中选拔的是女使,不是奴婢,是有品级的。参选的条件苛刻,万里挑一,若是没真本事,根本选不上!“

“从景康四年开始,女使甄选甚至还会严查女子贞洁......”他手中的筷子一顿,突然意识到什么。

四妹妹已顺利过了初试,那便意味着她并未......

窦明修一阵狂喜,他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个法子自证清白?

辜夫人一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冷哼一声,“她脑子倒是转得快。”

窦茗烟袖口下鲜艳的蔻丹掐着掌心,笑道,“四妹妹一贯聪慧,这样也好,那些不怀好意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母亲且放宽心,我就说四妹妹是个有福气的。”

窦茗烟眸中精光一闪而过,窦老夫人才是窦文漪的依仗,那个老不死怎么不还不死?

看来要想除掉她,还得先铲除窦老夫人这个障碍!

窦茗烟奉上抄的佛经,“母亲,这是我替你抄的经书,改日得空供到庙里去。”

辜夫人翻开佛经,眉头舒展开来,“还是烟儿有孝心,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窦明修心中的怒火蹭地窜了出来。

啪的一声,他把筷子扔在了桌子上,“母亲,因为你们的怀疑,四妹妹白白挨了父亲几十鞭子!府里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你是怎么在做当家主母的?这些日子,你可有去关心过四妹妹吗?”

“就算她失去了贞洁,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吗?她顶着流言,不惜到宫里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奴为婢也要自证清白,你倒好,问都不问一句,就怪她不懂事,说她目无尊长,有你这样当亲娘的吗?“

“我看祖母说得一点没错,你根本就不关心她的死活!”

窦明修失望地看了他们一眼,拂袖而去。

辜夫人满眼震惊,蓦地失声痛哭。

窦茗烟脸色一白,僵在了原地,总感觉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好好筹谋。




漪岚院。

紫莲搀扶着窦老夫人来时,窦文漪穿着粗布衣衫,正指挥着几个丫鬟婆子在院中开垦荒地种植草药。

“祖母?你怎么来这院子了?”窦文漪抹了抹额间的汗水,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放眼望去,茂密的杂草几乎要湮没青石道路,跟荒山野岭似的,墙壁斑驳破旧,空气中还瞟着一股子霉味。

这哪是姑娘家该住的院子?

窦老夫人的脸色当即不好看了,“你这孩子,受委屈了也不吭声,这院子都荒成这样......”

她老子娘也不叫人帮着修葺,真是缺心眼!

“祖母,没事的。”窦文漪心底发酸,还好有祖母疼她。

她对窦府的其他人早就不奢望了!

漪岚院原本种了一大片玉兰花,她五岁那年,窦茗烟进了府,他们说窦茗烟的父亲因为救了窦伯昌才丧命的。

窦家人记着这份恩情,都待她极好。

窦茗烟身边的葛婆子说她身子弱,最是闻不得玉兰花的味道,一夜之间,窦府的玉兰花无一幸免,全被砍掉。

窦茗烟就像一株寄生在大树上的藤蔓,反客为主,鸠占鹊巢,明面上扮柔弱,暗地耍阴招,让她一步步沦为垫脚石。

这一世,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她统统都要拿回来!

窦文漪扶着窦老夫人进屋,亲手奉上茶水。

窦老夫人打量着一屋子简陋的陈设,眉头紧皱,“你先去我院子住一阵?”

“祖母不会嫌我吵吗?”

“就你嘴贫。”窦老夫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宠溺地看着她。

“有四姑娘陪着,老夫人胃口都会好些。”曹嬷嬷忍不住插话。

“好,那我就去吵你。”窦文漪笑得狡黠。

上一世祖母的死有蹊跷,可查来查去,她都没有找到证据,或许,她可以先住进祖母院子里,慢慢寻找线索。

窦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想起正事,不客气地指责起来,“他们穷得养不起你了吗?要你去宫里当差?”

祖母身子骨不好,她在庙里发生的事,家里人一直都瞒着她。

“祖母,不关他们的事,是孙女好奇想涨涨见识的。尚食局筛选严苛,药理我只懂皮毛,哪里选得上?”

她只需要这个甄选过程,那些糟心事祖母还是不知道为好。

“哦?”窦老夫人神色缓和了几分,拍了拍她的手,“你的嫁妆我早就备好了,不会比旁人差。”

窦文漪眼眶瞬间红了,“祖母,我不要......”

曹嬷嬷呈上了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笑道,“四姑娘还是收下吧,这些房契、地契已过到你的名下,早就是你的了。”

祖母和前世一样,给她备的嫁妆丰厚,铺面、房契、地契、庄园、银票等,这些都够她几辈子的花销了。

窦老夫人语重心长道,“定远侯府门第高,人际复杂,等你嫁给谢归渡,做了夫人,没有银子傍身,如何使得?”

窦文漪一想起谢归渡,就觉得难以忍受,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

这一世,她绝不会嫁给他了,他根本就不是良人。

祖母是忠信侯的独女,年少时还跟着曾祖父上过战场,经历过大风大浪,对自己的教养不像一般的贵女,让她骨子里多了几分勇毅和执拗。

是时候给祖母说清楚了。

“祖母,孙女不孝,我真的不愿嫁给谢归渡了。”窦文漪跪了下去,等着她的责骂。

却不想,窦老夫人那张满是沟壑的脸微微一顿,语气温柔,“你以前不是满心满眼都是谢归渡吗?老追在他后面跑,其他的权贵子弟,你看都不看一眼。你先起来,告诉祖母,到底是什么原因?”

窦文漪起身坐下,唇边扯出一抹自嘲,声音讥诮,“祖母,世道艰难,人心易变,我那个时候年少无知,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他眼里从来就没有我。”

她明明没有推过二婶杨夫人,致她小产的人其实是窦茗烟。不管她怎么解释,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她。

她不但承受了二房的怒火,还被母亲亲自送去了玉清观,整整待了四年。

当时,除了窦茗烟的丫鬟红儿指证她,其实谢归渡就在不远处。她以为他会帮自己作证,他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没有帮她说一句话。

上辈子,她自欺欺人,替他找好了理由,固定地认为他那时压根没有看清实情。

他的视力如鹰隼般犀利,怎会看不清呢?

诸如种种,根本容不得她细想!

谢归渡早就做了选择,他哪怕与自己成婚数十载,他依然为了保全窦茗烟选择牺牲自己。

他根本就配不上她的真心!

窦老夫人垂下眼帘,欲言又止。

窦文漪抬眸静静地凝视着窗外,“我早已看清自己的心,现在不喜欢他了,祖母我要退亲。”

退亲绝非易事,可她非退不可。

窦老夫人自是站她这边,可这门亲事十分妥帖,“你父亲母亲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门外,谢归渡脚步一顿,袖口下的手暗自收紧。

身后的窦明修听得更是心烦气躁,他何尝不知四妹妹有多紧张谢归渡。

以往只需他稍稍示好,她就会对他喜笑颜开,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窦明修朝他使了个眼神,两人移步去了园中的花厅。

他神色肃穆,压低了声音,“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四妹妹的事?她怎么就不喜欢你了?”

谢归渡垂眸,沉默不语。

窦明修神色变了变,“四妹妹在寺庙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警告你,婚姻不是儿戏,若不是诚心娶她,就别来下聘!”

谢归渡嗤之以鼻。

“那你呢,那晚她出事,你又在做什么?她回到府里,你身为兄长有站出来帮她说话吗?”

窦明修眼底的光黯了下去。

“我已决意娶她,聘礼已经备好,我挑个吉日就来下聘。”

谢归渡面沉如水,声音温和却异常坚定。




窦明修定定地看着谢归渡,见不得他那副万事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又在得意什么?四妹妹也不想嫁给你了。”

窦明修和他自幼一起长大,说话向来没有分寸,压根没注意到男人眸底聚集的冷意。

“我们的婚约是长辈定的,谁也不能解除。”

谢归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嗓音清冷,“她是在怪我前阵子冷落了她,她心里一直都有我的。”

“议亲期间,我就不去看她了。下聘的事,你先别提了,免得节外生枝。”他把手中的礼盒递给了窦明修,转身离开。

一想起提亲时她的决然,还有方才,她是发自肺腑想要退亲,谢归渡整个人的气压都不对了。

若她执意不嫁,他不应该感到解脱吗?

为何他还会感到失落呢?

而这些窦明修显然是察觉不了的。

他笃定窦文漪之所以拒亲,是因她名誉受损不愿连累别人,可现在真相大白,谢归渡这么骄傲的人都低头服软了,她还在闹脾气,实在太不懂事。

她无非就是拿乔,想要博得更多的关注。

窦明修拎着一堆礼盒,推门进去,窦老夫人一行人已经离开。

“这些都是谢归渡送来的东西,都是些好东西。四妹妹,我看他待你是有心的。”

窦文漪扫一眼桌案上的锦盒,不仅有上好的药材,还有珍宝阁的首饰,这些礼品虽不算特别珍贵,却让人挑不出错来。

谢归渡面面俱到,难怪,就连祖母都觉得他是良人。

窦明修耐着性子哄道,“他还给你带了荔枝,你眼睛是长在天上吗?错过了他,你还想嫁给谁?”

窦文漪笑了,“兄长说的是,只是我吃了荔枝就会起红疹,实在无福消受。三姐姐最爱吃荔枝,你还是给她送去吧。”

话一出口,一片死寂。

窦明修先是怔住,随后惊呼,“你不能吃荔枝,我怎么不知道?”

荔枝难得,要从千里之外的岭南运送过来,即便是天家也颇为稀少,谢归渡的外祖在岭南,他的舅父与漕运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每逢荔枝成熟,他都会送两大框荔枝到府上来。

以往,窦文漪哪次得了荔枝,不是欣喜若狂?

窦文漪不想争辩,“兄长不信,要我吃给你看吗?”

窦明修有些恼了,“你既不能吃,为何一直不肯说?害他年年都送!”

“是,我早该说清楚,包括这桩婚事。”窦文漪一阵恍惚,忽地有些心疼曾经的自己。

那是他送给她为数不多的礼物,能不当宝贝一样供起来吗?

哪怕是闻闻荔枝的香味,她都会觉得人生值得。

可,他哪里是要送给自己?

他分明是要送给窦茗烟啊!

若是单独送给窦茗烟,他们私相授受的流言恐怕早就传了出来吧,所以只能拿她当幌子,送来两大筐。

窦明修心里烦躁,盯着那荔枝浑身都不自在,索性干脆拂袖而去。

窦文漪指了指那一堆礼盒,旋即冷笑,“翠枝,把这些东西连同上次谢归渡提亲时送来的,都一并退回定远侯府。”

翠枝不可置信,一旁的碧荷眼皮一跳,彻底慌了,“姑娘,三思啊!”

这些东西退回去,不就是明晃晃打世子的脸吗?

惹怒了定远侯府,这门婚事就真的黄了。

碧荷看到一个长长的锦盒,她从里面取出一幅画来,画面徐徐展开,一个在玉兰花下的美人映入眼帘。

“天啊,姑娘,你快看啊,世子画的是你,好美!”

窦文漪直直盯着画纸,只觉得画中的人正笑着嘲讽自己。

谢归渡以画花鸟山水闻名,他的画在大周趋之若鹜,千金难求,被文人雅士们视为珍宝。

她嫁给他以后,自是不能免俗,心心念念求着他为自己画像。

哪怕等了十年,都未能如愿。

她时常去整理他的书房,发现他偶尔来了兴致也会起草美人图,可他笔下的美人图每到收尾,总会缺少眉眼。

更离谱的是,不管画得多好,最终都逃不掉被他无情撕碎的命运。

他总会温柔地笑着安抚她,“这画我实在不满意,下次再帮你画。”

她信以为真,可他的温柔是一把刀!

她哪里知道,他那十年如一日的美人图,原本画的就不是她,而是窦茗烟。

窦茗烟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是他心中不能亵渎的白月光,他哪里敢添上眉眼,那样只会给她招来麻烦!

上辈子,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这辈子,他倒好眼巴巴捧到自己的跟前。

她早已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了,如今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都愣着干什么,统统都退回去!”窦文漪眸底全是不屑。

忽地,只听嗤啦一声,画卷被窦文漪撕成了两半,接着又听嗤嗤几声,清脆的声音在屋中显得十分刺耳,一张画被撕得粉碎。

翠枝看得心惊肉跳,彻底意识到,自家姑娘绝不会嫁给谢世子了。

定远侯府。

谢归渡坐在书案前忡忡失神,玉兰花下的倩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画中的场景其实是他的私宅,可那地方现在压根没有一株玉兰花......

他承认,她的模样比茗烟还出众几分,他自诩君子,不是好色之人,更不会见异思迁。

为何他夜夜都会对她生出那样旖旎的心思?

“世子。”墨羽大步走了进来。

“何事?”

“窦四姑娘,把你送过去的......东西都退回来了。”

谢归渡眉心中隐约蕴着几分烦躁,抬眸冷冷地瞥向墨羽,“那幅画呢?”

墨羽垂头丧气,“都退回来了,可被撕碎了!他们还说......四姑娘从不喜欢荔枝,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未经允许,擅自偷画闺阁女子不是君子所为。你爱画,让你多画点别的,比如,龙啊,虎啊......”墨羽的声音弱了下去。

谢归渡脸冷了下去,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还敢拐着弯骂他,真是太惯着她了!

果然,是他的错觉,才会把梦中的人与现实的她混淆......

不就是一桩婚事吗?

她抵触也好,不喜也罢,她这辈子都只能嫁给他!




天刚蒙蒙亮,还不到卯时,辜夫人就被佟嬷嬷叫了起来。

窦家后院有个小佛堂,里面供奉着一尊白玉观音。每逢初一十五,辜夫人都会早起,亲自过来打扫,上香祈求神佛庇佑。

今日也不例外,她一跨进门槛,就察觉佛堂早已打扫得一层不染,就连紫金香炉的边缘都擦得锃亮。

一道柔弱的身影轻盈地掠了进来,窦茗烟笑道,“母亲,你来了?”

辜夫人慈眉善目,“你身子弱,不用次次都陪着我来!”

窦茗烟笑得温婉,“娘,我是真心向佛,前阵子生病耽误了,还好菩萨不会怪罪。”

辜夫人看了一眼香炉,她总是这般妥帖,提早清扫了佛堂,还把头香留给了自己。

辜夫人心头一暖,神色动容,顺手拿起一旁备好的三柱香。

可怎么点都点不燃,侧目就发现,窦茗烟手里的香早就点燃了,烟雾缭绕,燃得正旺。

她重新又拿了三炷香,再点了好几次,终于点燃。

她眉头舒展开来,口中念念有词,拜了又拜,方才插进香炉中。

只是,她刚一插上,那三柱香咔的一下就从中间直接断了。

辜夫人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以断头香供佛﹐是大大的不敬,来世轻则妻离子散,重则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她不怕来世,就怕现世报。

四年前,这种事,她也遇到过一次。

窦茗烟呼吸一滞,“母亲,你可是许了什么不该许的愿望?”

辜夫人心头一紧,满眼凄惶,“我哪里敢生什么妄念,不过是希望我们一家子顺遂安康,平安喜乐.....”

窦茗烟和她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母亲,你忘了上次的事吗?”

辜夫人血色尽褪,心惊肉跳,她如何敢忘。

四年前,她也曾碰到这断头香,正是窦文漪出事的前一天。

窦文漪无意撞倒了二夫人杨氏致她小产,杨氏不服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要她赔命。

后来,还是碍于窦老夫人的威压,二房才没再追究。

多亏玄明大师替她指点迷津,她快刀斩乱麻,亲自把四丫头送去了玉清观,窦家才会平平安安!

玄明大师的话犹在耳畔,“夫人,天意不可违,四小姐命格‘刑克六亲’,劫数都会应验。做错了事必须得诚心补救,做母亲的人可不能太自私,总得有所牺牲,多为其他子嗣考虑吧。”

窦茗烟见时机成熟,提议道,“我听闻玄明大师近日会来天宁城,要不我们请他来做场法事,去去晦气。”

辜夫人心乱如麻,长叹了一口气,“也好。”

家里哪有什么晦气,只有一个灾星。

也不知道,窦文漪又要惹出什么祸事!

还好与谢家已在商议下聘的日子,等把她这个麻烦送出去就好了。

——

玄明大师被接到了府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漪岚院。

翠枝正在伺候窦文漪梳妆,她满眼担忧,“姑娘,我们该怎么办啊?”

那个玄明大师嘴里可没一句好话,话里话外说自家姑娘是什么‘灾星’,‘刑克六亲’,要‘寄人篱下’才保平安!

窦文漪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想起来了,在她名声尽毁之前,还发生了一件让她永生难忘的‘小事’。

“碧荷呢?”

翠枝摇了摇头,“我最近也老是找不到她。”

她若有所思,旋即吩咐,“你明日仔细盯着后院的池塘,尤其看好那群锦鲤,有任何异常,及时来报。这事别告诉任何人!”

那群鱼可是二房窦仲渊养的宝贝,除了金龙鱼、银龙鱼还有好几条上好的蝴蝶飞鱼,是从天南地北寻来的,珍贵着呢!

翠枝点了点头,十分迷惑,“为什么啊?不是有专人饲养吗?”

窦文漪笑了,“你觉得我是灾星吗?”

翠枝急得直摇头,“姑娘你明明心底善良.....都是那些人乱嚼舌根,以讹传讹。”

窦文漪一度把自己的霉运归结于自己命格不好。

可这一切,根本就是人为。

是有人故意要把‘刑克六亲’的罪名栽在她的头上!

窦文漪拿出一锭银子给她,“你把这个交给马夫,让他明日接父亲回府时别走西华路,绕道走甜水巷回来。”

翠枝瞪大了眸子,应了下来。

窦文漪半眯着眼眸,又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低声叮嘱她送出去。

翌日,日落西斜。

窦府后院那一群鱼翻了肚皮,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一股鱼腥味飘散在空中,窦文漪还未走近,就听到池塘边上婆子丫鬟们议论纷纷。

他们不约而同把枪口对准了自己,又把这晦气的‘祸事’扣在她的头上。

“......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就全死了呢?”

“你们没发现吗?那位回来以后,府上就没有清静过?”

“你们不知道啊,灾星降世,刑克六亲,咱们府上要倒大霉了!”

“你们胡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翠枝心急如焚,细弱的辩解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无助。

那些仆人看清来人,像被定住了似的,齐齐噤了声。

敌意四面而来,嫌恶的、鄙夷的、恐惧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避之不及的,就好像她真的是灾星一般。

窦文漪讥诮的眸光地扫过众人,用手绢捂住鼻子,“可惜了!”

这时,窦茗烟和辜夫人的身后急匆匆赶来。

辜夫人看着水面漂浮着一条条死鱼,心惊胆战,迫不及待对她发难,“你来干什么,凑什么热闹?还不快去跪祠堂!”

“母亲,这话,我听不懂了?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跪祠堂?”窦文漪直视着她的眼睛。

辜夫人见她依旧一副无知无畏的模样,就觉得心塞,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想要把她拖离现场。

“今日有人看见你在这池塘附近待了许久,你真是越大越没规矩,快回去,我都是为你好......”

果然,她还是一如既往,让人失望。

不问缘由,不调查事情的真相,打着为她的好的幌子,推她入深渊。

母亲从不信她,骨子里同其他人一样认定她就是灾星。

这一世,章家没有来闹,父亲没被降职,他的马车也不会被撞,她的名声更不会被毁,就算有人妖言惑众,也休想再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

窦文漪甩开她的手,“母亲,这后院这么大,原来我待不得?还是母亲认为是我害死了这群无辜的鱼?”

“无凭无据,难不成府里不管发什么倒霉事,你都要算在我的头上?”




窦茗烟急得跺脚,慌忙阻止了辜氏,“四妹妹,听话,快跟母亲认错!”

认错?

她何错之有?

错就错在,投错了胎,两辈子都投生在冰冷残酷的窦家。

“灾星吗?”窦文漪静静地看着她,轻描淡写,说出了让所有人讳莫如深的两个字。

前世,事发后,母亲第一时间把她关进了祠堂罚跪,二夫人杨氏冲了进来,扇了她好几耳光,叫嚣着要她偿命。

窦伯昌回到后把她拖拽出来,把她的头反复摁在养着睡莲的水缸里,差点将她活活淹死!

她永远都忘不了,他们看她的眼神。

他们恨不得她以死谢罪!

当晚,她跪在祠堂发烧惊厥,晕死了过去,大夫开了药,她捡回一条命。

后来,她的左耳失聪,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她还落了一个‘忤逆母亲’的罪名,没人敢帮她说一句话,都说她是灾星,本就该死!

窦茗烟一脸错愕,捂住了嘴,“四妹妹,你怎么......”

窦文漪声音冷漠,“母亲,这鱼死,有可能是饲养不当,也有可能是有人下了毒?你们不去调查鱼真正的死因,劈头盖脸,就把罪过怪到我的身上?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在你眼中,我还不如几条鱼来得珍贵吗?”

“母亲,当你们厌恶我时,我连呼吸都是错的吗?”

“跪下,你这个孽障!”辜夫人震怒,稀薄的母爱彻底消失。

一道狠厉的掌风朝她甩了过来,窦文漪早有准备,利索地退后一步,躲开了。

“住手!”紫娟搀扶着窦老夫人走了过来,她声音威严,“糊涂!辜氏,不知道的还以为,四丫头不是你女儿,是你仇人呢!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辜夫人的手僵在了空中,一张脸涨得通红,“婆母,我在管教这个孽女。”

窦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气势凛然,“你在不敬婆母,我就不能管教你这个媳妇吗?你给我跪下!”

窦老夫人很久不管这些俗事了,要不从曹嬷嬷口中得知有人在捣鬼,她也不会插手。

可她万没想到,辜夫人非但不追查真相,还直接定罪,还要打四丫头。

刑部审案都要给犯人一个申辩的机会,她如此糊涂,被人愚弄还不自知,哪有半分为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

真是无能!

辜夫人羞得无地自容,到底跪了下去。

窦茗烟见状,跟着也要跪了下去,开口求情道,“祖母,大庭广众,还请你开恩——”

呵,还演上瘾了?

她一个养女这般故作姿态,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倒显得她这个亲生女儿多不孝啊!

窦文漪冷冷看着这一幕,明知自己应该替母亲求情,可她一个字也不想说。

窦老夫人如何看不穿她的小伎俩,语气嘲讽,“三丫头,你可是准太子妃,我可不敢罚你,你还是起来吧。”

窦茗烟脸露尬色,不敢争辩,紫娟上前用力把她扶了起来。

辜夫人背脊直挺,责怪的目光投向窦文漪,言语正义,“婆母罚我,本该我受着,只是二房又该怨我不公了。”

窦老夫人转头看向辜氏,冷声道,“我看你是贤惠过了头,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二房想闹也得讲理!你跪着嫌丢人,那你当众打四丫头,她就不需要颜面?被下人妄议,你不替她出头,还活该被你打?”

“你凭什么觉得这鱼死了,就是她的错?”

辜夫人怔然,难道这不是天意?

这时,二夫人杨氏领着一群丫鬟婆子,气势汹汹朝这边赶来。

“窦文漪,我要你偿命——”

“你这个灾星,怎么不去死!为什么你要回来,你祸害我一个孩子还不够,还要祸害我的诚哥儿吗?”

杨氏气急败坏,一个箭步朝她冲了过来,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曹嬷嬷眼疾手快挡在了她的身前。

窦老夫人叹了口气,“杨氏,你想干什么?不就是死了几条鱼吗?关诚哥儿什么事?”

她这两个儿媳妇,一个愚昧,一个跋扈,都是些不中用的。四年前的事,到底是四丫头理亏,她也觉得愧对二房,不敢太过苛责。

杨氏气疯了,嚎啕大哭,“诚哥儿昨日都还好好的,奶娘说他今日去了趟漪岚院,回来就高热不退,我已找了好几个大夫,灌了好几种药了,都束手无策......”

“玄明大师正好在府上,他说有至阴之人招来邪祟,把厄运带到了府上,会克亲幼。窦家除了窦文漪,还有谁是至阴之人?诚哥就是被她克的!”

“她一回来,好好的鱼就死了,可怜我的诚哥儿生命垂危......这世间哪有这么多巧合?窦文漪,你这个害人精,为什么每次都要祸害我的孩子!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要是我的诚哥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抵命!”

窦文漪冷冷地看着她,“这世间,确实没有这么多巧合。二叔母,我从未对你做过亏心事,更不怕遭天大雷劈,诚哥儿根本不是邪祟入体,你就不怀疑他是吃错了东西中毒了?”

“你说什么?”杨氏不可置信,好像出现了幻听。

窦文漪掷地有声,“城南桥洞有个赤脚医生叫孙思齐,对疑难杂症颇有研究,尤其擅长解毒,你还不快派人去请,救人要紧!至于追责,咱们窦家确实该好好整顿了。”

“免得有些人装神弄鬼,藏污纳垢。”

上辈子,她被杨氏和父亲折磨后,诚哥儿喝过一碗符水,当晚就奇迹般地好了。

如此,更加印证了她是灾星的谣言。

她一度怀疑,特地去查了诚哥的症状,后来和孙思齐谈及此事,才知道那是轻微的番木鳖中毒。

孙思齐的本事,她一清二楚,他完全可以治愈诚哥儿。

杨氏膝下除了五姑娘窦映雪,就只有窦明诚一个嫡子,他还不到六岁,是杨氏求神拜佛好不容易求来的,是她的命根子。

四年前,听说那个死掉的孩子也是个男孩。

窦茗烟听到这句话,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她不动声色使了个眼神给琥珀。

琥珀会意,趁人不备悄悄溜开了。

窦老夫人脾气火爆,拧着眉头,“都死了吗?还不快去请,天大的事,也没孩子重要。”

“好,等我把诚哥儿治好,再来找你算账!”

杨氏撂下一句狠话,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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