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生活忙碌而充实,安宁每天学校工厂两头跑。
车间主任得知她是京大高材生,向厂里举荐让她去会计办公室帮忙。
大四那年,发生了一件事。
安宁在核对工资单,却意外发现所有挡车女工的夜班补贴栏都是空白。
“赵会计,这个夜班补贴怎么没有?”
老会计扫了一眼,轻描淡写,“一贯如此,不用管。”
当天,安宁同几个要好的女工聊天才知道,不光夜班,连凌晨早到岗,预热机器这些都不算工时。
她抄了一夜的《劳动保护条例》,拦住厂长。
“劳动保护条例写着……”厂长的查岗重重磕在考勤表上,“大学生就是书呆子,他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纺织机的声音轰鸣刺耳与女工们的沉默形成对比。
最资深的张姐将她拽了回去:“安宁,我们知道你好心,但我们不能没有工作……”安宁第一真正意识到,理论与现实的差距。
就像老师说的:“背书背得好没有用!”
她要做的不是背诵文字,而是把成为撰写文字的刀。
这条路一定充满荆棘,但她愿意试一试。
这是两辈子,她第一次真正发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秋去冬来。
京大图书馆,安宁坐在窗边奋笔疾书,修改着毕业论文。
“咯咯咯……”一阵轻微的敲击声打断她。
安宁抬头,发现是乔慕,欣喜非常,“你怎么回来了?”
她说完立马捂嘴,怕影响其他同学。
“你不是说去徽城吗?”
“提前回来了。”
乔慕在她身边坐下,凑近耳边,“想你了……《计件工资制对女性劳动积极性的影响》,你这个论文很有前瞻性。”
他拿起她的笔记仔细看了起来,“不过真理是需要勇气见证的。”
乔慕现在是社科院农业经济研究员,一直在帮着上面推进农业创改试点,这几年一直到处跑。
安宁珍惜每次见面的机会。
看着认真给她笔记修改意见的男人,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漫不经心的男人,同现在这个精英学者模样判若两人。
他也并没有成为前世那阴郁深沉的乔司长。
安宁暗想,也许自己的重生带来了很多改变。
毕业典礼那日,安宁见到了几年没见的霍立民。
他穿着军装,站在不远处,面容瘦削,眼神越发深沉。
“我调回来了,特意来看你。”
霍立民向前一步,“以后我不走了。”
眼里全是势在必得。
“你走不走和我无关。”
安宁神色冷淡,转身要我走。
“我有你妈妈的消息了。”
安宁脚步一滞,回头看他,似是不信他的话。
“你不想见她吗?”
他嗓音低沉,像是蛊惑。
军用吉普车停在军区大院的礼堂前。
礼堂里,军属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安宁跟在霍立民身边,目光扫过人群,不知道这群人里谁是她要找的人。
“哟,霍少校,今天怎么舍得把女朋友带出来了?”
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看到他们出声调侃。
“我不……是呀,这不刚回来,就带她出来见见人。”
安宁刚想反驳就被霍立民打断。
他低头轻语,“想要见人,就不要说话。”
安宁被他拉着一一同人打招呼。
“李上校!”
他突然提高声音,脸上带笑地将安宁带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
“哦,小霍呀,这位是?”
男人带着军人特有的冷冽,眼窝深邃,眼尾压着几条深纹。
“这是我女朋友,安宁。”
说着,他轻轻推了她一下:“打个招呼。”
安宁没动。
礼堂的喧闹声忽然变得很远。
她呆呆地看着他身后正往这边走的女人。
那是她妈!
她穿着剪裁得体的连衣裙,头发挽成发髻,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有眼角的细纹泄露了年纪。
安宁明显在她眼神中看出了一丝震惊和……慌乱?
霍立民顺着安宁的视线,嘴角勾笑:“李夫人,真巧。”
女人迅速调整表情,脸上挂起得体的笑:“霍少校。”
目光掠过安宁,像看一个陌生人,“这位是?”
霍立民的手搭上安宁的腰,“我的女朋友,安宁。”
李夫人脸上带着依旧完美的笑:“真是一对璧人。”
她腰间一紧,猛地回神,伸出手:“李夫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