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干净。”她将托盘放在诊桌上,声音清冷如玉,听不出情绪,只对李太玄丢下四个字,便转身走向后院厨房,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李太玄看着那碗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散发着安神养胃气息的白粥,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宿醉后能有这样一碗粥,简直是救命良药。他咧嘴一笑,也顾不上满手灰尘,端起碗就呼噜呼噜喝了一大口。温热的米粥混合着淡淡的陈皮和茯苓的药香滑入胃中,瞬间熨帖了翻腾的脏腑,连头痛都似乎减轻了几分。
“怜星宫主面冷心热,李兄好福气。”花满楼微笑道,也摸索着端起自己那碗粥,姿态优雅地小口吃着。
“福气?”李太玄咽下嘴里的粥,夹了一筷子酱瓜,嚼得咯嘣脆响,含糊不清地说,“你是没见她给我上夹板、扎针时那手劲…嘶…”他似乎想起了某些“痛苦”回忆,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花满楼莞尔。他放下粥碗,转向李太玄的方向,脸上带着一丝探询:“李兄,昨夜你醉中曾言,那‘绣花大盗’所用之金蚕丝与‘醉梦散’,似有特性可循?不知…可否详述?陆小凤此去,吉凶难料,若能多一分线索,便多一分把握。”
李太玄喝粥的动作顿了顿。他放下碗,抹了抹嘴,眼神中的慵懒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事物的锐利光芒,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仿佛换了个人。
“金蚕丝…产自苗疆十万大山深处一种异种金蚕,”他缓缓开口,指尖无意识地在沾着粥渍的桌面上虚划着,“其丝坚韧无比,刀剑难断,是顶尖绣娘梦寐以求的线材,也是制作某些特殊暗器(如绣花针)的上佳材料。但此物有一致命弱点…”他顿了顿,看向花满楼,“此蚕生于地火活跃之处,其丝天生蕴含一丝微弱的地火精气。此气赋予金蚕丝超常韧性的同时,也使其…畏极寒!若以阴寒内力催逼,或置于玄冰、寒玉等至寒之物附近,此丝便会变得异常脆弱,如同风化的枯草,一触即断!”
花满楼神色一凛:“畏寒?此点江湖中怕是罕有人知!那‘醉梦散’呢?”
“醉梦散…”李太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主料是曼陀罗花粉和西域睡莲莲子,辅以几味安神草药。调制精纯者,药力内敛,挥发极慢,故残留气息淡薄,难以追踪。但此物有一不为人知的特性…”他拿起桌上那枚刮开一角的幽蓝原石,在指尖轻轻转动,温润的蓝光映着他深邃的眼眸。
“此物遇‘海魄精粹’一类蕴含至纯水元精华之物,会析出极淡的蓝色荧光!尤其在黑暗环境中,颇为显眼!如同夜露滴在蛛网之上。”他将原石凑近油灯,那幽蓝的光芒似乎更盛,“那贼人手法再高明,只要他接触过精纯的醉梦散,身上必有极微量的残留。寻常手段无法探查,但若以蕴含庞大水元精气的宝物(如南海夜明珠,或这海魄原石)为引,在暗室中近距离探查,必能显其踪迹!”
花满楼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由衷的敬佩:“金蚕丝畏寒,醉梦散遇水元显踪…李兄于医毒药理、天下奇物之精通,当真深不可测!此两点,直指要害,足以成为破案关键!陆小凤若知,定当欣喜若狂。”
“欣喜若狂?”李太玄嗤笑一声,将剩下的粥一口气喝完,满足地拍了拍肚子,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神态,“那家伙,不嫌我多嘴就谢天谢地了。破案是他的乐趣,我嘛…”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渗出困倦的泪花,“只关心我的诊金什么时候能到账,还有…今天能不能睡个回笼觉。”他晃悠悠地站起身,抱着那块包着海魄原石的软布,像抱着个暖炉,脚步虚浮地走向通往后院的月洞门,仿佛刚才那番精妙分析耗尽了他最后一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