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玄也灌了一大口,满足地哈出一口酒气,脸上疲惫之色稍褪,重新挂上那抹慵懒的笑:“雕虫小技,聊以自娱罢了。总比某些人,喝了一辈子酒,还只会找‘烧刀子’强。”他意有所指地调侃着某个刚离开的朋友。
两人对坐月下,一时无言。晚风拂过院角的药圃,带来薄荷、紫苏与不知名草药的混合气息,与酒香交织,构成七侠镇太玄医馆独有的安宁氛围。花满楼闭着眼,细细“品味”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体内那微弱却真实的改变。他“看”不到月光,却能“感觉”到石桌对面,李太玄身上那股磅礴如渊的气息,此刻如同退潮的大海,虽依旧深不可测,却透着一丝力竭后的虚浮。那三根金针引动的风暴,绝非表面那般云淡风轻。
“李兄,”花满楼放下酒碗,声音在寂静的月夜中格外清晰,“那玄阴蚀神煞,先天而成,坚逾玄冰。今日你强行撬动,更以…本源精血为引,点燃那一点灵光。此等损耗,岂是寻常?花满楼虽目不能视,心却非盲。”
李太玄端着酒碗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灌了一口,喉结滚动,发出满足的叹息。月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深邃。“花公子感知入微,李某佩服。”他并未否认,只是望着碗中琥珀色的酒液,“医者父母心。既知有法可破此绝症,见一线生机而不为,与庸医何异?些许精血,养几日便回来了。倒是那‘海魄精粹’的南海夜明珠,才是后续‘引光’的关键。陆小鸡那家伙,嘴上跑马,办事还算靠谱,三日…应该能赶回来。”他语气平淡,仿佛损耗的只是几滴汗水。
花满楼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陶碗粗糙的边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李太玄话语中那份理所当然的担当,以及刻意轻描淡写下隐藏的沉重代价。这份情谊,已非“诊金”二字可以衡量。
“李兄高义,花满楼铭记五内。”他郑重道,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好奇,“只是…花某心中仍有不解。李兄医术通神,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观你行事,却似对这偌大江湖、煊赫声名毫无兴趣,只愿守在这小小七侠镇,悬壶济世,酿酒自娱。这份超然,从何而来?”
李太玄闻言,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带着几分醉意和看透世情的洒脱。他晃了晃酒碗,琥珀色的液体在月光下荡漾出迷离的光晕。
“江湖?”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名利场,是非地。今日你登高一呼,明日便可能跌落尘埃。争来斗去,所求为何?不过镜花水月。你看那陆小鸡,四条眉毛飞得再高,不也天天为些鸡毛蒜皮跑断腿?麻烦不断,乐趣何在?”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更悠远的东西。
“李某所求,不过‘自在’二字。架上药生尘,是愿天下无疾苦;壶中酒常满,是慰平生逍遥心。治该治的人,喝想喝的酒,守想守的…人。”他目光似无意地扫过通往前堂的月洞门,那里,怜星清冷的身影曾短暂出现又消失。“这七侠镇,有烟火气,有市井情,有求医问药的百姓,也有…偶尔来讨酒喝的麻烦朋友。足矣。至于那深不可测…”他自嘲地摇摇头,又给自己满上一碗,“不过是懒得多动,藏着点压箱底的本事,省得被麻烦找上门罢了。真当李某喜欢跟人动手?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