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婉儿幸灾乐祸地惊呼:“小姐在说什么?!
这让公子们脸面往哪里放呀?!”
可萧望卿此时却无心理会她。
沈明昭眉头紧皱,一声不吭,抱着我就离开。
丝毫不顾背后的流言蜚语。
等到无人处,我对上他炙热的目光,忽然莫名有种自己是个犯错孩童的错觉。
我闭了闭眼,沉声道:“多谢千岁解围,若您能帮我洗清冤屈,萧望卿势必对我有愧,到时候拿到大司命的把柄不是难事。”
这也是狩猎宴前夜,我与沈明昭心腹密谈时抛出的诱饵。
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把这出戏唱下去。
对一个注定无妻无嗣的权宦而言,娶我这样的帝姬,无疑是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沈明昭眸光微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果然不出所料,他回宫便上奏求娶,更公然违逆大司命律令,宣称我仅是他一人的禁脔。
京中流言纷纷。
“听说帝姬心死,这才干脆嫁了阉党啊!”
“那萧公子岂不是真得娶那奴婢了?
京城未婚配的贵女也只有帝姬一人而已。”
萧望卿起初并不当真,压根不认为我当真会同意嫁给一介太监。
直到我接受了他连绵不绝的礼品。
萧望卿万般惊诧,当晚便硬闯帝姬府。
而我早已备好十年来的书信与信物,静候他的到来。
夜雨敲打着窗棂,我将那些尘封的木匣一一排开。
每一封未曾寄出的信笺都平整如新,墨迹里藏着年少的悸动。
“永昌三年冬,望卿猎得白狐,手指冻得通红却第一个拿来给我看。
我偷偷剪下一缕狐毛,缝在香囊里......”指尖抚过微微泛黄的信纸,萧望卿突然浑身湿透地闯进来,目光在触及满室信物时骤然凝固。
“这些是......”我慌张起身,故意碰倒最边上的漆盒。
数十个精心包裹的物件滚落一地——青玉剑穗、鎏金马鞭……每件都对应着他们七人的每一年生辰。
“不重要的小玩意罢了。”
我背过身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反正……后来你们从来只记得婉儿的生辰。”
他迟疑着抓起案上未送出的青玉剑穗,剑柄内侧赫然刻着“望卿长乐”——正是去年婉儿在他生辰宴上念过的诗题。
雨声中,我听见他拾起信笺的沙沙声。
当读到那封笔墨未干的信“既不能嫁心爱之人,不如嫁宦官以全清白”时,他的呼吸明显乱了。
“别碰!”
我猛地抢回信纸,却在拉扯间露出腕间狰狞的疤痕。
那是去年他病重难愈时,我割血为引留下的痕迹。
我将自己包装成情深意重的模样。
萧望卿果然心神震颤,如遭雷击。
“徵羽,我相信今天的事另有内情,是我失态了,你给我时间......”雨幕中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其余六人竟都追了过来。
当看到满室堆积的礼物时,他们一个个惊诧万分。
“这些年……你竟然……”我望着他们恍惚的神色,在阴影处缓缓勾起唇角。
“帝姬!”
青霜的声音突然从府门传来,“您要的合婚庚帖,奴才取来了。”
我缓缓颔首,广袖翻卷间,满案的信笺礼物尽数落入火盆。
“不要!”
萧望卿踉跄扑来,却被骤然窜起的火舌逼退。
跃动的火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将那些年少的字句一寸寸吞噬成灰。
“诸君请回吧。”
我背身而立,声音比檐下暴雨更冷,“从此陌路,各生欢喜。”
几人七嘴八舌:“沈明昭狼子野心,一个阉人,你嫁过去有什么指望?!”
“别因为跟我们置气,就毁了自己一辈子啊!”
我背过身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些人啊,从来都没打算真正放弃我这个能给他们带来荣耀的帝姬身份,去迎娶一个卑微的奴婢。
等我终于如他们所愿退让时,他们反倒急了。
待青霜将这群人统统赶出府门,我缓缓抬手,指尖抚过腕间那道狰狞的伤疤,轻轻一揭。
青霜捧着热帕子款步而来,眼中满是讥诮:“就凭他们也配让您割血相救?
灌鸡血都委屈了鸡。”
我抬手感受了下千傀丝的松动,但笑不语。
沈明昭速度很快。
没几日,他的手下便押着婉儿踉跄入内。
婉儿鬓发散乱,膝行至萧望卿跟前拽住他衣摆:“少爷救我!
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沈明昭吹了口茶,冷冷瞥了眼齐全的物证人证:“你自己说吧,香囊里的药草是怎么来的?”
“是、是奴婢小时候见过,趁外出采买偷偷拔的。”
婉儿抖如筛糠,“奴婢怕……怕公子不要奴婢了……萧望卿这才想明白,身处闺阁的我怎会知晓这等荒山野草。
婉儿见他目露厌恶,慌忙补充:“可东角楼私会男子是真的——”萧望卿一记耳光打断她,显然并不再信她说的半个字。
其他几人纷纷指责:“婉儿,我一直以为你心地纯善,你怎么能这样?!
这样会害死人的知不知道?!”
“女子闺名最是要紧,你怎能平白污蔑人呢?”
婉儿还想辩驳,却被沈明昭抛出更多的腌臜事强行闭了嘴。
她曾经挑拨离间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摆在了阳光下。
满室死寂中,我轻抚腕间伤痕:“萧公子现在可信了?”
“徵羽,对不起……”萧望卿双目赤红,伸手欲抓住我的胳膊,却被沈明昭横插一步隔开。
“既已真相大白,本座便向皇上复命去了。”
沈明昭慢条斯理地展开婚书,“半月后本座迎亲,诸位不妨来喝杯喜酒?”
萧望卿突然长剑出鞘,寒光直指沈明昭:“阉人休想!
徵羽与我自幼定亲,先前不过是一场误会。
如今既已真相大白,你们的荒唐婚约自然作废!”
沈明昭唇角微扬,似笑非笑:“萧公子让帝姬受此奇耻大辱,圣上早已龙颜震怒。
本座手里还有不少公子的风流韵事,若叫大司命知晓……”大炎上流男子自然不满一女七夫制,暗地里早不知多少小妾,可明面上为哄得女子欢心,共同维护保障每个男子都有妻子的制度,举国上下还是歌颂爱情的忠贞。
若萧望卿身为大司命之子公然违制……更别提沈明昭手里的把柄不止这些。
“望卿!”
我急步上前,压低声音:“为了你与大司命的前程……前程算什么!”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眼底猩红:“我绝不能眼睁睁看你嫁给旁人!”
话音未落,他突然扬手将官印掷于地上:“我这便辞官赎罪,总不连累父亲了吧?”
见我神色惶急,他连连柔声哄我:“莫怕,不过是暂避风头。
待风波过去,等我们大婚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其他几人连连附和。
“我们打小的情谊,自然不能轻易断了。”
“徵羽,婚后我们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我垂眸掩去眼底寒光。
不。
不会再有那一天了。
我要让你们尝尽我娘亲受过的苦,将你们永远囚在这锦绣牢笼里,做我最听话的傀儡。
我让沈明昭以“德行有亏”为由,将萧望卿七人从学宫除名。
朝堂之上,御史们纷纷上书弹劾,称他们“私德败坏,不堪为士”。
不过半月,他们的官职被一撸到底。
沈明昭是个不错的合作者,连大司命都没保住萧望卿。
他们成了困兽。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如今只能日复一日地枯坐在庭院里,望着四角天空发呆。
我悄悄爬上房顶看去时,萧望卿正坐在廊下擦拭一把旧剑。
剑刃映着他憔悴的脸,眼下青黑一片,显然许久未曾安睡。
浸染过草药的香囊早被他丢弃。
可他不知怎的,又命人拾了回来。
还一针一线地缝补好,消解了药性后日夜放在床头。
连曾经送给婉儿的平安符也被他讨了回来。
我心里毫无波动,满意离去。
婉儿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被萧望卿锁在柴房,浑身是伤,十指被竹签刺穿,血迹凝结成暗红的痂。
见到我,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过来,却被铁链扯住,重重摔在地上。
“帝姬……帝姬救我!”
她声音嘶哑,眼中满是恐惧,“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太害怕了……说是夫君,可这哪里是正常婚嫁?!
若真让我们嫁给那七个流氓,我不如去死!
quot;我居高临下看了她半晌,终于蹲下身,用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污。
“还记得吗?”
我轻声问,“我曾经想教你制傀术。”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我刚循着娘亲留下的信,找到她留给我的人脉——我的师姐,学习制傀术。
婉儿恰好入府,我便偷偷问她,要不要一起学。
可她当时怎么回答的?
——“奴婢不敢!
女子学这些邪术,会遭天谴的!”
“男子更不可能用这些控制女子,帝姬怕不是患了癔症?!”
当时我随手一指大街上衣不蔽体、带着十九个乞儿乞讨的母亲。
“若不是被作成了傀儡,她们怎么能甘愿被逼到如此地步?!”
我曾亲眼撞见父亲将娘亲制成傀儡,而娘亲拼死反抗。
她自幼与我共读的每一册童书,字里行间都藏着铮铮铁骨——不自由,毋宁死。
如今,婉儿颤抖着嘴唇,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
“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塞进她染血的手中,“要么合作,要么等死。”
她盯着那包药粉,良久,终于攥紧了手指。
三日后,萧望卿开始咳血。
起初只是轻微的咳嗽,后来竟呕出黑血。
太医来看,却查不出病因,只说是“忧思过重,肝气郁结”。
其他六人也相继病倒,症状一模一样——面色青白,四肢无力,整日昏睡不醒。
我很满意婉儿的动作。
果然她只要示一示弱,再以身相许,这些虚伪的深情郎君便抵不住诱惑。
他们生病后变得格外依赖我。
每次我去探望,萧望卿都要攥着我的衣袖才能入睡。
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像是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
“徵羽……”他在梦中呓语,“别走……”我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他。
制傀术的攻心之法其实很简单。
一个人爱憎、需求或恐惧越强,便越容易被控制。
比如他们常年“对我好”,让我依赖他们。
然后用被抛弃、被随意许配他人的恐惧控制我。
又比如我一步一步,让他们享受我的爱慕和付出,从而唤醒他们对我的需要和感动。
千傀丝在我指尖若隐若现,只需轻轻一刺,就能彻底控制他的心神。
我知道,时机到了。
可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沈明昭站在门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徵羽,”他声音低沉,“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心头猛地一跳,迅速收起千傀丝。
“千岁怎么来了?”
我强作镇定地起身。
这可是大司命的府邸。
沈明昭走进来,目光扫过昏睡的萧望卿,又落回我脸上:“你已经脱身了,他们伤害不了你,为何还要与他们纠缠?”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我所有心思。
那种奇怪的不和谐感又漫上心头。
我避开他的视线,假装头晕扶住床柱:“我只是……来看看他们。”
我以为他在怪我幽会曾有婚约的竹马,一边解释,一边暗想以后要怎么解决他。
谁知沈明昭忽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徵羽,制傀术不能乱用的。”
我呼吸一滞,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怎么会知道?!
“你……明晚子时,来我书房。”
他松开手,转身离去,“我们谈谈。”
可我没有先去沈明昭的书房。
而是再次潜入了萧望卿的卧房。
我不知道为什么沈明昭竟然会知道我会制傀术的事情。
可他们是天然的同盟,他绝不会站在我这边,所以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萧望卿刚喝完药,唇边还带着未擦净的药渍。
我轻轻告诉他:“我要和沈明昭成婚了。”
萧望卿猛地睁大眼睛,拼命摇头:“不,不,为什么啊?!
我已经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了,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觉得他更有权势?
啊?
你说啊!”
他踉跄着绝望地跪跌在地上,死死攥住我的衣角。
我站在榻前漠然不语,任由千傀丝在指尖凝聚成实质,狠狠刺入他的眉心——萧望卿刹那间被定住,瞳孔里,有无数壮观的景色轰然崩塌。
如高山暴雪,如狂风骤雨。
他的四肢开始抽搐,嘴角却诡异地扬起,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我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眼,清晰地体会到无与伦比的神魂颠倒,那是复仇的快感。
我要将天底下所有的刽子手,都变成我手下的傀儡。
我倏地想起父亲当年,也曾在我面前面露狰狞。
当时我直接送他去见了娘亲,可如今,我到底游刃有余许多。
——成功了!
我如法炮制,将其他六人也一一制成傀儡。
看着他们眼神空洞、动作僵直的模样,我突然想起娘亲临终前的样子——她不愿被做成傀儡,拼死反抗,肉体不得不抵抗剧痛,直至青筋迸裂而亡。
就连死后,还要被父亲污蔑。
我捂住嘴,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接下来,我要怎么对付知道我掌握制傀术的沈明昭?
回府时,我心神不宁,竟误入了沈明昭的浴池。
氤氲的水汽中,他背对着我,水流顺着结实的脊背滑落——我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他根本不是什么太监!
沈明昭似有所觉,蓦然回首。
四目相对,我本能地出手——千傀丝直取他心口!
沈明昭对我无惧无恨无爱无所求,我心知控制不了他。
那我该怎么办?!
千钧一发之际,出乎意料的是,丝线竟真的没入他体内!
沈明昭闷哼一声,却没有反抗,只是艰难开口:“徵羽……我教你制傀术……只是教你自保,不是让你变成他们……凡是欲控制他人的人,终会被秘法本身所束缚。”
我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他。
所有的熟悉感终于有了解释。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师姐。
那个始终未曾谋面、不肯露面的……师兄。
原来就在我身边。
可我,几乎控制不住我的手了。
脑海里再次回想起当年我撞破父亲制傀现场,父亲干脆抓住我的手,让我帮他制服娘亲。
毕竟子女是母亲最好的束缚。
儿时回忆一寸寸蚕食着我的理智。
这些年我日复一日让自己反复体会娘亲当年的痛,好让自己有朝一日,能忍住反抗被做成傀儡的痛。
我越痛,也越恨。
可那,当真是娘亲想要的吗?
我用尽全力,终于在娘亲温柔缱绻的目光下,止住了手。
水雾氤氲的浴池里,沈明昭的指尖轻轻搭在我颤抖的手腕上。
千傀丝在他心口泛着幽蓝的光,却没有继续深入。
我的声音支离破碎:“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差点……”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我手背上烫得惊人:“那年你刚失去娘亲,见谁都像见仇人。
我怕我是男子,你根本不会信我。”
“后来再相见,我也没想好如何去说。”
这些年“师姐”总会送来许多珍贵礼物。
有次我随口在信里夸了句南海鲛珠真美,我好想要,隔日我妆奁里就多了一匣。
“那些都是你?”
“你娘亲和我母亲是知心笔友,临终前托我照顾你。”
他忽然闷哼一声,千傀丝在他心口绞出血痕,“我原以为他们对你不错,这才一直没来找你,只书信教你制傀术,早知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热水忽然漫过眼眶。
我怕“师姐”担心,从未说过自己的境遇。
原来最蠢的人是我,竟把真心当棋子,把刀刃对准了唯一护着我的人。
我彻底冷静下来,终于成功收回傀丝。
浴池的水汽氤氲成雾,沈明昭披好衣服,指尖轻轻抚过我腕间若隐若现的傀丝纹路。
那些暗红的细线已经爬到了我的手肘。
我用它控制别人的同时,它也会在我体内寄生。
“千丝阁。”
沈明昭突然开口,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在我手背上,“傀儡术的起源地,大司命控制民众的地方。”
我猛地抬头。
沈明昭苦笑着摇头,水雾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
“朝中官员,能靠傀丝控制门生故吏。
边关将领,也能用傀术驱使士兵送死。”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想起边关那些永远沉默的士兵,想起朝堂上永远整齐的附议声。
“要破此局,唯有炸毁千丝阁。”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但需要大司命手中的机关图。”
我看向镜中自己猩红的双眼,忽然笑了:“正好,我有现成的傀儡。”
萧望卿被制成傀儡后,很快那些傀丝便吞噬了他。
他外表与常人无异,只有定睛看去他的眼睛,才会发现里面早已没有自由意志的气息。
我让他跪,他便只会跪。
我像多年来他冷落我那样给他脸色看,他只会委屈巴巴地蜷缩着,丝毫没有之前的傲气。
接到我布置的任务,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动作很快。
三日后,残阳如血。
我与沈明昭并肩立于千丝阁百丈之外,掌中紧攥的机关图纸已被汗水浸透。
当第一簇火苗舔舐上朱漆廊柱时,整座楼阁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哀鸣。
数以万计的透明傀丝从雕花窗棂间喷涌而出,在暮色中折射出七彩流光,宛如一场倒卷苍穹的春雪。
京城各处陆续传来惊呼——那些受到操控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能够流泪了。
他们不再麻木,不再像是行尸走肉,哪怕肉体的痛苦将他们淹没。
大司命被愤怒的人群,在草堆中焚烧祭天。
大火烧干了我的仇恨,心里空荡荡的,却又暖烘烘的。
萧望卿就站在刑场最前排。
七具失去傀丝的人偶保持着整齐的仰视姿态,琉璃眼珠里凝固着某种近似困惑的神情。
我下意识往师兄身侧靠了靠,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我惊觉——原来恨意消弭时,竟比想象中更加轻盈。
婉儿隐在人群中,哭得泣不成声。
半个月后,我如期和师兄大婚。
全大炎五湖四海的人都来庆贺。
萧望卿在府邸门口站了一天一夜,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三个月后,我在江南别院收到消息。
萧望卿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回乡隐居,而是终日徘徊在帝姬府旧址。
有人说看见他抱着块碎玉自言自语,有人说他总在雨天对着空气比划剑招。
“要见他吗?
你是不是下手太狠,把他弄傻了?”
沈明昭在煮茶,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我望向窗外的鸣蝉。
当年娘亲被制成傀儡时,也是这样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不必了。”
我轻轻按住心口,那里再也没有傀丝寄生的触觉,“让往事都留在京城吧,我早已不恨他们了,毕竟也几乎没有爱过。”
“倒是你。”
我突然想起什么,说出一直以来的好奇,“你为什么要装成太监啊?”
沈明昭宠溺一笑:“你真不知道吗?”
“我这么多年辛苦爬到这个位置,就是想有朝一日毁掉千丝阁。
至于伪装太监嘛,自然是不想招惹桃花,屈从见鬼的童养夫制。”
“我父母只有彼此,对我的要求也如此,因此,我也有你就够了。”
沈明昭深深望进我的眼,握住我的手。
我知道,我们的战场还远远没有结束。
面前还有一个腐朽的王朝。
但是现在,已经很好。
未来,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