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小店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李Sir的警车尾灯消失在街角,留下的警告却像无形的蛛网,笼罩在方世玉和陈伯心头。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将店内狼藉的地面和方世玉凝重的脸庞染上一层血色。
“世玉啊...”陈伯搓着手,声音发颤,“这皇朝娱乐听起来就不是善茬,李警官也...唉,现在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连个安生地方都没了。”他看着方世玉,浑浊的眼中满是担忧,“要不...咱跑吧?去乡下避避风头?”
方世玉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锐利的目光扫过空荡的街道,远处高楼大厦的霓虹初上,映照着一个他全然陌生又危机四伏的世界。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两样东西沉甸甸的:一个是黑狗那部冰冷的手机,另一个是林薇薇临走前悄悄塞给他的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跑?”方世玉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避得一时,避不了一世。陈伯,此世与我大清不同,处处皆是‘衙门’耳目,行路需‘身份文书’,便是藏于乡野,又能藏得几时?”他转过身,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且那黑狗余孽未清,‘逍遥散’之毒尚在暗处,更有袖口梅花之人在侧窥视...躲,非长久之计。”
他掏出黑狗的手机,学着陈伯教他的笨拙动作滑动屏幕。屏幕上,那段他“暴打黑社会”的视频热度依旧不减,评论区里除了喝彩,也夹杂着一些刺目的字眼:“装逼犯”、“迟早被打死”、“炒作狗”。方世玉眉头紧锁,对“炒作”一词百思不得其解,只觉这些异世之人言语粗鄙,心思难测。
陈伯凑过来看了一眼,指着一条评论念道:“‘这哥们屁股扭得真风骚,练过瑜伽吧?’ 世玉,这‘瑜伽’是何门何派?听起来像是某种柔功?” 方世玉嘴角抽了抽,想起昨夜躲避甩棍时那狼狈一扭,顿感脸颊微热,没好气道:“一派胡言!此乃...此乃少林秘传‘灵蛇摆尾’身法,岂是那等...扭捏之态!” 他强行挽尊,却更显窘迫。
他不再理会评论,开始翻找手机里的其他线索。相册里大多是些不堪入目的低俗图片和黑狗等人醉醺醺的自拍,看得方世玉直皱眉。就在他快要放弃时,一个加密的相册引起了他的注意。图标是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莲花。
“此乃何物?”他指着图标问陈伯。
陈伯眯着眼看了看:“哎哟,这...这像是要密码才能看的玩意儿。黑狗这种人,能设啥密码?试试他生日?车牌号?或者...他姘头的名字?”
方世玉尝试了几个简单数字组合,均告失败。他盯着那朵黑莲,脑中灵光一闪——黑狗身上似乎有个类似的纹身?他回忆着昨夜交手时瞥见的细节,尝试着输入了黑狗纹身上的几个数字。
相册解锁!里面只有寥寥几张照片,却让方世玉瞳孔骤然收缩!其中一张,背景是一个雾气氤氲、仿古建筑风格的巨大室内池子,池边雕刻着模糊的佛像纹路。黑狗正谄媚地弯腰,向一个背对镜头的女子递上一个锦盒。那女子虽未露脸,但一身素雅的仿古劲装,袖口处,一抹极其精细、在朦胧水汽中依旧清晰可见的——暗红色梅花刺绣,如同烙印般刺入方世玉的眼帘!
“师太?!”方世玉失声低呼,心脏狂跳,握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真的是她!她不仅穿越而来,竟还与黑狗这等市井泼皮有所勾连?这仿古的药浴池又是何处?师太意欲何为?
巨大的震惊与困惑如潮水般淹没了他。是敌?若是敌,以师太之能,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何必假手黑狗?是友?那昨夜袖口梅花的窥视者为何不现身?这药浴池的交易,锦盒中所盛何物?是“逍遥散”还是其他?无数疑问在脑中翻腾,清廷鹰犬、师太、现代黑帮...这三者之间究竟是何关系?他感到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个精心编织的巨大迷局,而迷局的中心,似乎正是他自己这个“天外来客”。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线索!他需要更多线索!他想起林薇薇塞给他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娟秀地写着一串数字(电话号码),下面还有一个用朱砂笔勾勒的、极其微小的图案——一柄被祥云环绕的短剑。这图案方世玉从未见过,但隐隐透着一股道家的中正平和之气,与黑狗手机里那阴郁的黑莲截然不同。
“这女子...也非表面那般简单。”方世玉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陈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过来:“世玉,先吃点东西,天塌下来也得填饱肚子。” 碗里飘着几片碧绿的青菜。
方世玉盯着碗里那几片“草”,眉头拧成了疙瘩:“陈伯,此乃何物?莫非是给马吃的饲草?怎可置于碗中与人同食?” 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一片生菜叶,满脸嫌弃。
陈伯哭笑不得:“哎哟我的大侠!这是生菜!生吃的菜!爽脆可口,清火气的!你们那时候不吃这个?”
方世玉一脸严肃:“我辈习武之人,食肉方长力气。此等青草...唔...”他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小口,眉头瞬间舒展,“嗯?竟...竟有几分清甜爽脆?” 虽觉新奇,还是默默将大部分青菜拨到了一边,专注地对付起云吞和面来。陈伯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无奈地摇头笑了。
饭刚吃到一半,店门被轻轻敲响。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小哥探头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食盒:“请问方世玉先生在吗?有位林小姐给您点的餐。”
方世玉瞬间警觉,放下筷子。陈伯过去接过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粤式点心和一盅炖汤。外卖小哥递上一张卡片:“林小姐说,请您务必趁热吃,补补身子。她还说...‘今晚子时,老地方,过时不候。’”
小哥走后,方世玉看着那盅香气扑鼻的炖汤,眼神冰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想起李Sir的警告和林薇薇那浮夸外表下偶尔闪过的精明眼神。他端起汤盅,没有喝,而是凝神静气,将一丝微不可察的内力探入汤中。
内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温润的汤汁中迅速游走。果然!在汤底沉淀的药材碎末中,他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带着麻痹和迷幻气息的异样能量波动!与黑狗电话里提到的“逍遥散”特质隐隐吻合!
“哼!”方世玉冷哼一声,内力微吐,那盅汤瞬间变得滚烫,里面的药材杂质在内力激荡下迅速析出、分解,那丝异样能量也被刚猛的内力彻底冲散。“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他将汤盅重重放下,汤汁四溅,已变得清亮无异味,但他是绝不会再碰了。
陈伯看得目瞪口呆,又惊又怕:“这...这汤有毒?那林小姐她...”
“未必是她本人之意。”方世玉目光如炬,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此乃试探,亦是警告。有人想看看我这‘铁布衫’是否百毒不侵,或是...想让我在‘赴约’时状态不佳。”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胸中升腾。这异世江湖,诡诈阴险之处,尤胜他大清!对方不仅想害他,更可能利用陈伯这等无辜之人!
他看向满脸忧惧的陈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强烈的保护欲。这位萍水相逢的老人,是他在此冰冷异世唯一的温暖和依靠。“陈伯,”方世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今夜我需外出。您...可否寻一安全之处暂避?我担心有人会对您不利。”
陈伯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和关切,浑浊的老眼有些湿润。他用力点点头:“世玉,你尽管去!我这把老骨头知道该躲哪儿。你...你一定要小心!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方世玉用力握了握陈伯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拿起那张写着电话号码和奇异短剑图案的纸条,又看了一眼黑狗手机里那张药浴池与梅花袖口的照片。
“跑?”方世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那是在无数血战中磨砺出的、属于少林“铁将军”的锋芒,“该跑的,是那些魑魅魍魉!” 他拿起黑狗的手机,对着纸条上的号码,生平第一次,主动拨出了一个现代电话。听筒里传来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寂静的小店里格外清晰。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穿透窗外的黑暗,仿佛锁定了那个“老地方”。袖口的梅花、暗藏的毒药、地下拳场的邀约...这三股交织的暗流,他今夜就要主动踏进去,搅他个天翻地覆!为了归乡的路费,为了守护陈伯,更为了揭开师太穿越之谜和那“铁臀弱点”背后的惊天因果!
“江湖路远,何惧风波?”方世玉低声自语,一股久违的豪情与战意,在他胸中熊熊燃起。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