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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发表时间: 2025-06-11

梧桐花坊门上的风铃,今日响得有些急躁,带着一丝不属于它惯常的清脆。孟宴臣站在门口,逆着午后斜照进来的光,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他身上的西装不再一丝不苟,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平日里梳理整齐的头发也略显凌乱。脸色苍白,下颌紧绷,眼底带着一种压抑的光,比之上次雨夜的狼狈,更多了几分噬人的阴郁。

林疏桐正在将几枝新到的向日葵修剪入瓶,那明亮的黄色,与此刻闯入者的气息格格不入。她抬眸,带着疑问道:“孟先生??”

他没应声,径直走了进来,目光空洞地扫过那些生机勃勃的花草,仿佛它们不存在一般。他走到一排翠绿的蕨类植物前停下,声音沙哑得像是碾过碎石:“你们这儿……有酒吗?”

林疏桐拿着剪刀的手顿了顿,她平静地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四周琳琅的花:“孟先生,我这里是花店。”她停顿片刻,补充道,“能喝的,大概只有我刚泡的菊花茶。如果您实在需要,出门左转,街角有家便利店。”

孟宴臣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似是自嘲,又似烦躁。他没有动,也没有再提酒,视线反而落在了她手边那束灿烂的向日葵上。

林疏桐将最后一枝向日葵插好,调整了一下花头朝向。“向日葵总是朝着有光的地方。”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花说话,也像是在对人说,“人活着,也该多看看能让自己觉得暖和的方向,不是吗?”

“暖和的方向?”孟宴臣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淬着冰碴,“如果耗尽心力,对方依旧只奔向别人所谓的‘太阳’呢?那我算什么?一个……自作多情的跳梁小丑?”

这番话,像是积压了许久的火山,猛地找到了一个出口。他没想过会在她面前如此失态。自从得知许沁和宋焰重逢和好后,他母亲那夹杂着哭诉与指责的电话,以及他自己查到的、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细节,都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在他心上。那个他从小守护到大的妹妹,那个他规划了未来、以为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竟然在背着他,去追逐另一个世界的光亮。而他,在她眼中,似乎早已不是那个能给予她温暖和方向的太阳,顶多是一个,挡在她追光之路上的阴影。这个认知,比任何商业上的失败都让他感到痛苦和屈辱。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付出了所有,倾尽了所有,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开,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

林疏桐没有被他的激动惊扰。她擦了擦手,走到一盆长势不太好的小多肉旁,指尖轻轻碰了碰它有些干瘪的叶片。“孟先生,我不清楚您具体遇到了什么。但养花和做人,有时道理是相通的。”她抬眼,目光平静而清澈,“有些花,你悉心照料,它未必领情。可能水土不服,可能时节不对,也可能,它就是不想在你这儿扎根。”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缓:“我听说过一句话,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攥得再紧,不仅自己累,沙子也不会感激你,风一吹,还是会从指缝里漏光。”

“扬了它?”孟宴臣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涩。放手。这两个字,在他的人生信条里,等同于承认失败。他对许沁的那些年,那些他自以为是的付出与守护,难道真的只是掌心的一捧沙?他为她规划好一切,挡去所有风雨,以为这就是爱,是责任。可这份“责任”,如今却像无形的枷锁,不仅捆住了他,也让许沁离他越来越远。他一直以为是许沁不懂事,是宋焰的错。可林疏桐这几句平淡无奇的话,却像一柄小锤,精准地敲在他内心最坚固也最脆弱的防线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席卷了他。他感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肩膀垮了下来。他第一次,不是因为愤怒或不甘,而是发自内心地开始思考“放手”这两个字。如果他紧握的,真的只是留不住的沙,那他这些年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他看着林疏桐,这个女人总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剥开他层层包裹的伪装。

花店里,向日葵的浅淡馨香与湿润的泥土气息交织,奇异地抚平了他一部分焦躁。

“沙子……”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如果真的扬了,手空了,然后呢?”

林疏桐将那盆多肉摆正,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手空了,才能去拿别的东西。”她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或者,只是洗干净手,做点别的。总比一直攥着一把沙子,磨破手掌,最后什么也没留下要好。”

她走到柜台后,开始清理桌面上的落叶和剪下的枝条。她的动作有条不紊,仿佛孟宴臣的存在并没有打乱她一丝一毫的节奏。这种稳定和从容,与孟宴臣内心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孟宴臣站在原地,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林疏桐的话。“手空了,才能去拿别的东西。”他的人生字典里,似乎从未出现过“手空”的状态。他总是忙碌着,计算着,掌控着。他的双手总是被各种责任、计划、目标填满。他以为这样才安全,这样才算活着。可现在,他感到的只有沉重和疲惫。

他看向林疏桐,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平和。她没有用那些大道理来开导他,只是用养花的经验和一句听来的俗语,就让他一直以来坚守的壁垒,出现了一道裂缝。

“做点别的……”他低声重复。除了孟氏集团,除了许沁,他的人生还有“别的”吗?他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的人生轨迹,似乎从出生那一刻就被设定好了。努力学习,接管家族企业,照顾许沁。他像一个精密的机器,按照既定程序运转。他以为这就是他的命运,他的全部。

“孟先生,您看起来很累。”林疏桐突然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目光没有同情,也没有探究,只是一种朴实的观察。“累了就停下来歇歇。花需要浇水松土,人也一样。”

累了就停下来歇歇。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穿透了他冰冷的盔甲。他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精神上的。他总是紧绷着,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松懈。因为他知道,一旦放松,那些被他压抑在心底的情绪,那些不确定和恐惧,就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将他淹没。

但他现在,真的觉得累了。前所未有的累。

他没有回应林疏桐的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整理着那些花草。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观察这间小小的花店。那些色彩鲜艳的花朵,那些绿意盎然的盆栽,空气中弥漫的清新香气,都与他平日里接触的世界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利益纷争,只有简单的生长和凋零,只有自然的循环。

他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紧绷的肩膀不再那么僵硬。他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虽然内心深处的痛苦并未消失,但至少,那股噬人的阴郁正在一点点散去。他不再像一头困兽,而更像一个迷路的人,终于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他看着林疏桐将一盆刚刚修剪好的绿萝放到窗边,动作轻柔而专注。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喧嚣毫不在意。这种专注于眼前事物的状态,让孟宴臣感到一丝羡慕。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纯粹地做一件事情了,他的大脑总是被无数的思绪和计算占据。

他想到了上次她给他包的那束勿忘我与洋桔梗。它们的花语是“永恒的记忆”和“真诚的陪伴”。他当时只是出于一种尝试新事物的冲动选择了它们,并没有真正理解其中的含义。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的话,似乎就已经在暗示他,有些情感,需要的不是热烈张扬的红玫瑰,而是更持久、更真诚的维系。

他站了许久,直到腿部感到一丝酸麻。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谢谢。”他开口,声音不再沙哑,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谢谢,不是因为她帮了他什么实际的忙,而是因为她的话,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让他紧绷的心弦,稍微松弛了一些。

林疏桐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眼中没有疑问,也没有邀功。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谢意。

孟宴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比来时要慢一些,也稳一些。

风铃再次响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次,声音里没有了来时的急躁,多了一份归于平静的悠远。

他走出花店,午后的阳光依然明亮。他没有像来时那样,急着去街角找便利店,也没有立刻钻进他的黑色轿车。他站在巷口,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花香、泥土和老街特有的气息。这股气息,与他平日里熟悉的、冰冷的、充满压力的空气截然不同。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刚才攥紧的指印还在。那捧沙子,他还没有扬掉,但至少,他开始意识到,也许,他可以试着松开一点点。

他没有立刻回公司,也没有去那个他以为是家的地方。他沿着老街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闪过林疏桐那句“手空了,才能去拿别的东西”。他不知道自己能拿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但至少,在梧桐花坊那个小小的空间里,他第一次允许自己去思考,去感受,去承认自己的疲惫和迷茫。

而这,对于孟宴臣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全新的开始。他的人生,似乎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却意义非凡的转折。他不知道这条新路会通向哪里,但他知道,他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紧紧攥着那捧沙子,任由它磨损自己的心神。他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暖和的方向”。

林疏桐站在花店门口,看着孟宴臣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她没有去猜测他经历了什么,也没有去想他会做些什么。她只是回身,继续整理她的花草。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带着故事的客人,而她,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说了一些自己想说的话。至于那些话是否会产生影响,产生怎样的影响,都不是她需要去掌控的。她只负责种花、养花、卖花,以及,在偶尔的时刻,分享一些关于花,也关于人生的简单道理。

她拿起剪刀,继续修剪一枝玫瑰的枝叶。花店里,向日葵依然笔直地朝着窗外的阳光。一切,都安静而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