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惨的还是二嫂,进来的时候身上都是泥。
她起身招呼焦大妮。
“二嫂,快进来洗洗,我给你洗毛巾擦脸。”
那边傅兰秀拉住了她胳膊。
“你还管她,她拿你威胁你二哥呢。”
周夏丰回屋后,洗了手就直奔自己屋子。
没一会就拿出一张纸来,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休书。
焦大妮不识字,她看不明白上面写的啥。
“咋了?这是啥?老二,你可不能糊涂啊。”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老二把那张纸往她身上一甩,“你拿着这休书回娘家吧,你既然那么爱你娘家,你就别在我家待了。回去改嫁,或者给你爹娘养老送终。”
焦大妮一路上都神魂不稳,听见这话更是吓得坐在地上。
“老二,不,不能休了我!我一心一意,心里只有你。从那次放牛的时候,你救过我,我的心里就只有你!”
她哭得哇哇的,眼泪满脸。
“我喜欢你,离不开你!”
“以后我都听你的话,再也不往娘家拿东西了,行吗?”
老二看她哭的样子,冷冷把休书拍她身上。
“反正我也没碰过你,你再去嫁人,也嫁得出去。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你走吧,你在我家里也是个祸害,我不留你了。”
说完他转身就进了院子。
他进了他们两个的小屋,直接把门锁上了。
焦大妮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进了院子,怎么拍门老二都不开。
“周夏丰,你开门。哪有把自己家媳妇锁在外面的?你打开,什么话我们私下里说,不闹这么过分行不?”
可任凭她怎么喊,周夏丰都不为所动。
他冷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焦大妮,我已经把你休了。你拿好休书改嫁吧,以后我们周家没你这号人了!”
他说完,再也不说话了。
房间里传来咔咔的声音,傅兰秀听着,他是在挑豆子。
老二从小就这样,一有什么烦心事,就靠干活缓解。
傅兰秀站在窗前,打开窗户,看着雨中站着哭的女人。
焦大妮敲不开门,看看大门,又看看紧闭的小家门。
哭了一会,她去锁上了院子门,自己跪到了老二的门前。
“周夏丰,我做错了。我不该听别人的话,搅和咱家的关系。你家对我焦家挺好,是我不知足。你别休了我,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一边说一边哭,她一边跪着。
她身上已经被雨水打透,整个人身子瑟瑟发着抖。
傅兰秀看着她应该挺冷的,她有心去给送把伞,但她自己也没消气。
这孩子也分不清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偷婆家的东西给娘家,还在娘家说那种话。
要不是他们去的及时,这事后果更严重。
所以她又忍了一会,直到天都快黑了,才拿把雨伞出去。
走到焦大妮面前,她给她撑着伞。
“大妮啊,别跪了。来我屋躲会雨。老二他性子倔,你就算跪死,他可能也不会出来的。”
她了解她儿子,从小就是个倔脾气。
而且她了解,儿子并不怎么喜欢焦大妮。
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面前,就算跪死,又有几个人心疼?
“不,我不进屋,我要让他看见,我知道我错了。”
“我......我不想他跟我生分......”
她说着,眼睛通红的,泪水混着雨水一起落下。
“你这孩子咋也这么倔呢?身体是本钱,你这身体弄不好了,以后还怎么干活,怎么生儿育女?”
傅兰秀是完全没有恋爱脑的,她那个死鬼男人死了之后,她就没想过什么情情爱爱。
过日子才是真的,情爱又不当饭吃。
看见焦大妮死活不起来,她也不太明白她在想什么。
“他把我休了,我就一辈子不嫁,不会再生儿育女了。”
焦大妮咬死了一辈子跟着老二,竟然以后都不嫁人了。
傅兰秀被她气得脑壳痛。
怎么还一棵树上吊死了?
“来吧,跟我进屋,晚上剩了不少鱼肉呢,你也吃点。”
实在劝不动,她只好发动绝招。
果然一听见鱼肉,焦大妮一下子眼睛就亮了。
她喜欢吃鱼,一年也吃不上几回。
今天知道他们钓鱼去了,没想到还真钓到了。
钓到不说,婆婆还真做了。
“娘,您不是舍不得油水吗?这咋做了?”
傅兰秀无语,她都跟这闹休妻呢,还有空揶揄她。
“你就说你吃不吃?”
“吃!”
焦大妮干脆回答,撑着身体起身,跟着傅兰秀进主屋了。
反正不管用什么方法,劝回来就行。
傅兰秀把一碗鱼端给她,还配了一碗糙米饭。
焦大妮早就饿了,看见那油汪汪香喷喷的鱼,口水都流下来了。
湿衣服都没换下来,她就开始吃鱼了。
这鱼好香好香,是她这么多年吃过最香的鱼。
婚宴上做的鱼因为傅兰秀不舍得放油,都没今日的香。
吃着吃着,她又哭了。
“这么好吃的鱼,我以后是不是吃不上了?娘,您替我跟老二说说,我不想走。”
傅兰秀看见她哭这么惨,也觉得有点好笑。
“你倒是说说,到底咋回事?你为啥今天突然干出这种事?以前你也是个老实孩子。”
“是二婶说的,她说你偏心大房。我想想也是,你最近很照顾她。所以我就不平衡了。”
她说着低了头,明显也知道自己想的不对了。
“我偏心大房,那不是她要生了吗?她那小个子生那么大个孩子,不多吃点补补,以后能生出来吗?”
“你这孩子咋不动脑子呢?你偷了瓦去,我生气,老二也生气,你能落下什么好?”
“你那么孝顺你娘家,你怎么不愿意休妻?你拿着休书,回家给你父母养老去,不符合你心意?”
焦大妮含泪摇头。
“不回去。”
傅兰秀问,“为啥不回去?”
“我爹娘偏心弟弟,弟妹也是精明的,不会对我好的。”
傅兰秀冷笑一声,“你这不是知道得挺清楚吗?人家没拿你当女儿,你倒是拿他们当父母。天底下的事,都是一换一,他们什么都不付出,就想让你孝顺,做梦呢?”
焦大妮一直以来好像被泥巴糊住的脑子,忽然通透了几分。
“娘,听您说完,我好像想明白了。他们对我不好,我也不用对他们好。可这不是不孝吗?”
“不孝?你要孝顺的人在你眼前呢,你是我周家的人,将来是要埋到周家祖坟的,你不孝顺我,孝顺他们?你傻了?”
“好像是这样......”
“而且是你离不开老二,不是老二离不开你。你还得罪他,惹怒他,他不休你还能留着你?”
焦大妮低着头又哭了,她委屈得一抽一抽的。
“我也没少干活,长得也不算难看吧,他为啥就看不上我?他是不是心里有别人?”
傅兰秀又无语了,这焦大妮真是死心眼。
“大丫头,你想想,你有个女人样吗?你长得壮实就不说了,张嘴就是粗话,哪个男人喜欢?柔情蜜意懂不懂?”
焦大妮一愣,“啥叫柔情蜜意?老二想吃蜂蜜吗?那我明天去捅个马蜂窝给他。”
“啥马蜂窝?我看你像马蜂窝!”
傅兰秀恨铁不成钢,这焦大妮咋长了个榆木脑袋。
她给老二捅马蜂窝有啥用,他要的是温温柔柔说话轻声细语的女子。
“你啊,你咋那么不开窍?你得改改,温柔点,懂不?”
傅兰秀掐了个兰花指比划着,还理了理头发。
“就这样,这样。”
焦大妮瞪着两只牛大的眼睛,似懂非懂点点头。
“懂了,就是戏里演的俏花魁呗。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