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幸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又仿佛注入了新的决断。他不再看沈幼楚，而是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厨房的墙壁，望向某个不可知的方向，眼神里最后一丝挣扎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清明和坚定。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申请回避。”
话音落下，厨房里只剩下咖啡机完成工作后骤然停止的余音，以及两人交握的手心处，清晰可闻的、同样沉重而坚定的心跳声。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而一场无声的风暴，已在他心中做出了最终的选择。余波，必将震荡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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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VIP病房特有的消毒水味，浓得化不开。
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冰冷的“滴——滴——”声，屏幕上跳动的绿色线条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活物。沈国栋躺在宽大的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半边脸因中风而歪斜着，松弛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一点涎水。他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目光涣散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喉咙里偶尔发出含糊不清的“嗬嗬”声，像一台濒临报废的老旧机器。曾经不可一世的沈家家主，此刻只剩下无力的躯壳和无法表达的愤怒与不甘。
沈幼楚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后背挺得笔直，却掩不住眉宇间浓重的疲惫。她已经在这里守了大半天，处理集团雪片般飞来的紧急文件，协调医生，应对闻讯赶来探视的各路人马。神经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她轻轻放下手中刚给沈国栋擦拭过嘴角的温热毛巾，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目光落在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沈幸身上。
他同样坐得笔直，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侧脸在病房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冷硬而沉默。他的视线落在病床上那个呼吸艰难的老人身上，眼神复杂难辨——有身为“儿子”无法割舍的责任，有对过往伤害的余痛，有对此刻这无力状态的审视，更深处，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的疏离。
“我撑不住了，”沈幼楚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揉了揉酸胀刺痛的太阳穴，“去买杯咖啡提神。你盯后半夜？” 这不是询问，而是告知。他们之间早已形成了无需多言的默契。
沈幸的目光从沈国栋身上移开，落在沈幼楚苍白的脸上。他沉默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走到床边，极其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那块还带着余温的毛巾。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那熟悉的、带着薄茧的触感，在此刻疲惫而压抑的氛围下，竟让沈幼楚心头莫名地微微一颤。
沈幼楚没再多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出了病房。厚重的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里面那令人窒息的沉闷空气。
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有些刺眼。沈幼楚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她需要咖啡因，更需要片刻逃离那沉重压抑的空间。
……
医院走廊尽头的露天吸烟区。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卷走了白日里残留的消毒水味。
一点猩红的火光在昏暗的角落明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