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莺咬紧了牙关，手指死死扣住马车车厢内壁的扶手。
马车的每一次颠簸都像是有千万根的刺扎进她的后背，疼得她眼前发黑。
青竹下手极狠，藤条专挑肉薄的地方抽，现在她的中衣怕是已经和血肉粘在一起了。
“大小姐，到了。”车夫的声音懒洋洋的传来。
沈玉莺嗯了一声，咬紧下唇，手上用力，让自己站起来。
走出车厢，她扶着车厢，不知道先下哪只脚。
车夫站在一旁，就跟没看到一样。
沈玉莺深吸一口气，“老周。”
“给我拿墩子来。”
老周敷衍的应了一声，慢悠悠走到沈府门外，搬了个墩子过来，随意的放下。
“大小姐，路滑，你小心点，小的不方便扶你。”
沈玉莺僵着后背，踩上墩子，小心翼翼的将另一只脚踩到地上...
没想到，因为这个动作，后背的伤就像被撕裂了，脚下一软，沈玉莺整个人向前一扑，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
她闷哼一声，冷汗顺着脸颊滑下。
“我可是提醒过大小姐了。”老周的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沈玉莺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连一个车夫都敢这样对她说话，她在沈府的地位可见一斑。
她现在就像是沈府墙角的一株野草，任人践踏。
门口的门房见她回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沈玉莺习以为常了，低着头慢慢的挪进府里。
绕过游廊，来到了大房院子，正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听到沈伯安和骆丹在说话。
沈玉莺放轻了脚步，鬼使神差的靠近了窗棂。
“半个月后的冰嬉会，你带着明和和玉莺一起去吧。”沈伯安的声音比较轻，听得有些模糊。
沈玉莺心头一跳，冰嬉会！！这可是宫里办的最盛大的冬日宴席了。
皇亲国戚，贵族世家都会出席。
大长公主也会去，但往年...大长公主只带安嬷嬷去，她们这些丫鬟是没机会的。
没想到，今年她也可以去参加了。
沈玉莺屏住呼吸，贴近窗缝。
“老爷糊涂了？”骆丹的声音骤然拔高，“沈玉莺那丫头...还没记入沈家族谱呢，她有什么资格去参加这些宴席啊？”
“她也十五了，到了说亲的年纪。”沈伯安道，“冰嬉会上...去的人家多，正好相看相看。”
沈玉莺的心怦怦直跳。
“呵...”骆丹冷笑，“带个没记上族谱的孩子去冰嬉会，不是明摆着让旁人笑话？”
沈玉莺的指甲不自觉地抠进了窗棂的木缝里，她真搞不懂这个骆丹是怎么想的。
自己的女儿嫁得好，她不是更有面子吗？将来也能提携沈明和。
“那又怎么了？”沈伯安无所谓道，“大长公主都认下沈蝉了，我们还能不认玉莺？”
骆丹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伯安难得的坚持。
毕竟以前...他是很轻易妥协的，从来不会跟骆丹争执。
“既然老爷这么说，那我会好好为明和和玉莺打点的。”骆丹的声音恢复了温和。
沈玉莺拖着疼痛的身体，悄悄离开窗下。
她每走一步，背上的疼痛就让她坚定要去参加冰嬉会的决心！！
既然得了这沈府大房嫡女的身份，她就必须为自己争取到最好的前程。
*
“娘，我去族学了。”沈玉瑶回头跟涂欣悦道别。
涂欣悦抬起脸，“哦，去吧。”
沈玉瑶刚走出去，涂欣悦追出来，“玉瑶。”
“怎么了？娘？”沈玉瑶回头。
涂欣悦看着她娇憨的脸庞，“你在族学里...别得罪...昭宁郡主。”
沈玉瑶点头，“放心吧，娘，我跟她不在一个学斋，她跟那些七八岁的孩子在一个学斋。”
“我走了。”她摆摆手。
涂欣悦点点头，“去吧。”
她回屋一坐下，画眉捧着茶水过来，“夫人，最近您怎么不送小姐去族学了？”
涂欣悦微微一怔，“最近...玉瑶不是一直跟玉珂她们一起去族学吗？”
“她们年纪相当，眼看着都要嫁出去...让她们多多相处，以后就算嫁出去了，也能互相帮帮忙。”
画眉觉得奇怪，“夫人您以前不是说,,,”
以前...夫人都尽量不让小姐跟大房二房走得太近。
“以前是以前。”涂欣悦说。
“不过夫人叮嘱小姐是对的。”画眉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大小姐...现在成了郡主...”
“她以前在大房受了那么多欺负，肯定会报复的。”
“二小姐脸上的伤...”
“还有大房的新小姐...她替二小姐去公主府请罪，被打的背都直不起来。”
“我们小姐可得小心点。”
涂欣悦放下杯子，“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画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我们小姐乖巧良善，她又没得罪过昭宁郡主。”
*
冰嬉会的日子到了，地点在京郊行宫的沉璧湖。
腊月十三，沉璧湖冻得结实，像一面通透的琉璃镜。
沉璧湖周围已经搭起了护栏，北边还搭起了看台。
参加宴席的王公大臣和女眷们陆续到了，文官们裹着貂裘，武将们披着狐氅，一个个踩着鹿皮靴。
冰嬉会还没开始，但冰上已经有不少人在嬉戏了。
青竹陪着凌婵走在湖边，“郡主，你会冰嬉吗？要不要上去试试？”
冰嬉就是穿着特制的鞋，在冰上滑行。
凌婵摇头，她在沈府哪里有机会学这个。
“那我们就到看台上看看热闹。”青竹领着凌婵来到一处看台，就在皇上的高台下第一位。
凌婵刚坐下，就有人送来了热腾腾的姜茶。
“郡主，多喝点姜茶，小心别着凉了。”
凌婵接过来，握在双手中，她往湖上看去...
刚才来的路上，她看到吏部尚书刘崇了，那他儿子刘晏钧肯定也到了。
上一世的冰嬉会，她没来，只知道沈玉莺是在冰嬉会上结识的刘晏钧，至于怎么结识的...她并不知道。
这一世...她成了郡主，沈玉珂还是二房的小姐，沈玉莺变成了大房的小姐...
就不知道，沈玉莺和刘晏钧的相遇会不会和上一世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