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季春华俞菀然的其他类型小说《被赶出国公府,假千金富可敌国季春华俞菀然全局》,由网络作家“染仙衣”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俞菀然和俞家父子转头望去,原来是近邻贺婶,喜欢八卦,但也比较热心肠。有人抢同一个东西,阿庆婶就感觉自己不买亏了。赶紧道:“我先问的这匹绫!俞老二,你这绫能不能再少一百文,我就买了?”她看出俞菀然不是好说话的主,眼巴巴盯住俞满,想让他开口。但俞满是不善言辞,又不是傻子!装着没听见,只管低头小心翼翼捧着绫,怕自己粗糙的手指,把这么好的绸缎刮花了。阿庆婶气得跺了跺脚,正想咬牙认了这笔交易。俞菀然笑吟吟朝向贺嫂:“贺嫂,你回家拿钱吧,这匹绫,卖给你了!”贺嫂眉开眼笑。暗想幸好自己那晚热心,给俞家姑娘指路。果然好心有好报!阿庆婶目送对方乐颠颠往家跑的身影,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又是后悔,又是愤懑。她家和贺嫂家一样,有个即将及笄的闺女,明后年出嫁。...
《被赶出国公府,假千金富可敌国季春华俞菀然全局》精彩片段
俞菀然和俞家父子转头望去,原来是近邻贺婶,喜欢八卦,但也比较热心肠。
有人抢同一个东西,阿庆婶就感觉自己不买亏了。赶紧道:“我先问的这匹绫!俞老二,你这绫能不能再少一百文,我就买了?”
她看出俞菀然不是好说话的主,眼巴巴盯住俞满,想让他开口。
但俞满是不善言辞,又不是傻子!装着没听见,只管低头小心翼翼捧着绫,怕自己粗糙的手指,把这么好的绸缎刮花了。
阿庆婶气得跺了跺脚,正想咬牙认了这笔交易。俞菀然笑吟吟朝向贺嫂:“贺嫂,你回家拿钱吧,这匹绫,卖给你了!”
贺嫂眉开眼笑。
暗想幸好自己那晚热心,给俞家姑娘指路。果然好心有好报!
阿庆婶目送对方乐颠颠往家跑的身影,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又是后悔,又是愤懑。
她家和贺嫂家一样,有个即将及笄的闺女,明后年出嫁。原本想弄到手这匹红绫,给闺女做嫁衣,不知多风光。结果贪小便宜吃大亏,反而成全贺嫂。
真是气死她了!
看着她扭身气哼哼离开,俞满这才回过神问俞菀然。
“然然,这匹红绫,你不留着?”
俞菀然摇头。
她怎会将萧瑶脚踩过的东西,穿在身上?
即使迫于现实无奈,表面对萧瑶低头,但她一身傲骨犹在。
“三姐,还是你脑子反应快!”
俞文荣佩服地夸赞:“我们都没想到这踩在地上的东西,能换钱?”
季春华若在,其实也能反应过来。只是男人的确粗心,一时间想不到那么多。
俞文彬想到几个礼盒,紧锁的眉头舒展开:“爹,那几个礼盒的东西,我们也想办法把它们卖掉吧。今年明年的税赋,便不愁了!”
“那几个礼盒的东西,除了吃食,别的暂时别动!”
俞满尚未答话,俞菀然轻轻摇头。
“库房里拿出来的好东西,国公府账上有记录、有印记。现在卖给谁,谁敢收?而且,最好保存好。否则有个闪失,国公府问责,我们担待不起!”
俞家父子目瞪口呆:“还有这种说法?”
那何必送给他们!
他们一群泥腿子,又没法穿什么蜀锦衣裳下地,这是得一直供奉起来了。
“以后留给三姐做嫁妆吧!”
俞文荣嘴快来一句。不等俞菀然眼睛瞪过去,嘻哈笑着跑开。俞满和俞文彬对视一眼,心里不免轻松许多。
最怕的是俞菀然接受不了落差,回来闹得鸡犬不宁,那时他们该怎么办?
结果现在看来,俞菀然适应良好,这个家竟然比从前还和睦一些。
不一会儿,贺嫂拿来五百文钱,交给俞满,千恩万谢,抱着那卷脏掉的红绫而去。俞满拿了四百文给季春华收起来,揣了剩的一百文,悄悄叮嘱三兄妹。
“你们先吃饭,我去看你们大伯母。千万别告诉你们娘,我拿了一百文!”
俞文荣满脸不悦。等老爹走远,才咕咕叽叽抱怨:“看她做什么?一有事,恨不得把咱们一家踹沟里,生怕连累自家半分。爹总是这样傻好心!”
“爹当家做主,要你多嘴?”
俞文彬拿出大哥派头,教训弟弟。回头看眼缩在旁边,从头到尾没吭过半声的媳妇闺女。
“小珍,你送份饭菜进屋,先喂娘吃。”
“嗳!”
祝小珍得了吩咐,赶紧放开闺女的手,进厨房将准备好的一碗饭菜,端进屋。
俞菀然......
她这大嫂和侄女,就像家里的隐形人!
一开始卖绫,她没注意母女俩贴墙根当壁花。现在爹走了,大哥不开口之前,她还是没注意到母女俩竖在身后。
她习武人的警觉上哪去了?
“三妹,来吃饭!”
俞文彬预留出老爹那份,放锅里温着,走出厨房招呼俞菀然。俞文荣早就上了桌,规规矩矩垂着双手,眼珠子落在饭菜里,一眨不眨盯着。
“好。”
俞菀然自然而然,牵了俞小香小手,把她带到桌子旁。俞小香个子矮,比木桌稍高,俞菀然挑根高凳子,把她抱上去。
俞家兄弟看着她的动作,俞小香乖乖地牵住她衣角,都挺惊诧。
俞小香个性像极了她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连抬头用眼看人,都畏畏缩缩。
俞家人习惯了拿她们母女当隐形人,除非要分派她们做事,才会想起来找她们的存在。而俞菀然回来第一天,就让小丫头片子有点黏着她的意思了?
俞文彬觉得自己是错觉。看一眼闺女黄绒绒的头顶;又看一眼耐心掏出手帕,给俞小香系在脖子上当围兜的俞菀然。
“大哥,快分饭,我饿了!”
俞文荣催促。
爹娘不在,分饭的大任,自然落到俞文彬头上。
俞文彬瞪眼没规矩的弟弟。拿着大勺,先给俞菀然面前的碗,舀上满满一碗杂粮粥,然后是弟弟,最后才是自己夫妻、闺女。
俞菀然瞟一眼桌子。
就她碗里的粥比较绸,而且满;兄弟俩的粥比较清;祝小珍母女更是只有半碗和碗底子。
她心里莫名难受。
“大哥,我吃不了这么多。”
她站起身,拿着碗,强硬先给兄弟俩一人刨上口干的。紧接着,又往祝小珍母女碗里刨上两口。端着剩的半碗,夹筷子中间盘子里凉拌的地丁菜下饭。
俞家兄弟面面相觑。
俞小香低头抓着小木勺,迟迟不敢伸进碗里去,小声嗫嚅:“三姑姑,我也吃不了......”
“别说话快吃,待会凉了!”
俞菀然夹起一根地丁菜,放小侄女碗里。
俞文彬注意到闺女怯怯望向他的眼神,心里莫名有点酸楚。
“吃吧,你三姑姑给你的。都快吃!”
大家头埋进碗里,一阵唏哩呼噜,风卷残云。
俞菀然一边吃,一边心里琢磨。俞家穷成这副光景,她该做些什么,先把俞家生活改善下。她上一世跑商,积攒很多经验,知晓很多商线。
但首先要挣出第一桶金,才能谈后续发展。而且不知道萧瑶和国公府,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打压她和俞家?
她默默吃饭。
片刻,祝小珍端着空碗从季春华房间出来,走到桌边。看着自己那碗,比平日多了不少分量的粥,不禁抬头望向俞文彬。
“药给我!”
俞菀然抹把汗,一手扶住季春华上半身,回头对俞文荣伸出另一只手。
老大夫的药不知管不管用,她娘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全凭天意了!
俞文荣笨手笨脚帮忙。姐弟俩合力,将药一勺勺给季春华灌下去。听到她不住嘴地喊以前三姐的名字,俞文荣很是心虚地瞄了眼现在面前的三姐。
好在看见俞菀然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一脸坦然,连执小木勺的手也没有一点抖动。
他不禁佩服地想,可能从大户人家出来的,都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
俞菀然喂完药,把空碗递给又在发呆的小弟。解下季春华胸前围脖,轻轻按摩她背部,帮她顺气,以防把刚喝的药吐出来。
直等季春华平静了,方才扶着人重新躺下,盖好被子。
这一晚,季春华烧得反反复复。俞菀然彻夜未眠。俞文荣也不敢睡,在旁边守着打下手。姐弟俩无形中培养出一种默契的患难情谊。
俞文荣面对这个天外飞来的三姐,自在多了。
眼见鸡叫三遍,季春华终于退烧,俞菀然也靠在床头,迷迷糊糊打盹。他去自己床上拿来一条打满补丁的薄被,轻轻给俞菀然搭在肩头上。
俞菀然睡觉十分警醒,俞文荣一有动静,她便知晓。后来感知俞文荣没有恶意,她才悄悄放松身体。
暗想上一世,与小弟丁对丁卯对卯的,都恨不得对方原地消失。原来小弟也有这种善解人意的时候?怪只怪她上一世,确实太作,没有珍惜亲情。
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缕缕阳光,似金芒乍泄,挤入窗缝,撒在床头。俞菀然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温暖,睁开迷离的眼睛,听着窗外人声喧嚣。
似乎所有人都起来了,外出的人也回来了,在争论不休有关她的话题。
俞菀然回过神,将搭在身上的薄被折好,放在床尾。摸摸季春华额头,烧退了,睡得格外香甜,呼吸平稳。
她起身活动僵冷的四肢,揉揉脸,整理好衣裳,用凉水擦干净手脸,方才打开门出去。
门一开,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院子男女老少,无数道目光投向她。
俞文荣身子堵在门口,正急切地告诉这些人:“我三姐在休息!她昨夜通宵未眠照顾娘,你们声音小些,莫要吵着她?”
话音未落听到门声响。回头一瞧,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期期艾艾。
“三......三姐你醒了?”
俞菀然对他浅浅一笑作为回应,随后看向一院子的人。
俞婆婆、大伯一家。她爹俞满和大哥俞文彬,刚从城里赶回来,还带回三叔一家子。
俞家老三俞树,身材精瘦。倒插门娶城里商户之女。三婶陈芳十足富态,足有自家男人两个横宽。两口子身上穿棉质衣裳,模样透出一股子精明狡黠。
旁边是他们骄纵的女儿陈娇,耀祖儿子陈金宝。
陈娇比俞菀然大一岁,还没找到合适的婆家;陈金宝比俞文荣小两岁,和他娘一样,喜欢用下巴怼人。
俞树被陈芳管得死紧。别说接济俞家,出门都得向陈芳报备一声。
这次回来,可能是陈芳好奇俞家发生的事想回来,而不是俞树忽然关心起了俞家。
当初俞树一意孤行要入赘陈家,差点没把俞老爹活活气死。谁劝也不听,因为他受够了穷日子。
现在一年回趟家,不过为了向家人村民们炫耀,他现在过的日子有多么好,之前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母子之情、兄弟之情,其实早不存在了。
陈娇看着俞菀然的脸,眼中泛起嫉妒的光。转而见到俞菀然衣裳脏污且破了好几道口子,头上也没戴什么值钱首饰,又高兴起来。
真假千金的事,如今在潼城传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可笑二伯还敢上门,向她家求援!
车上爹娘商谈一路,都是想办法要与老家彻底划清界限呢。
俞菀然没有注意陈娇怜悯的眼神,目光直直落在俞满父子身上。带着满心复杂,直直朝他们走过去。
“爹......大哥!”
上一世,余生的二十年,午夜梦回,她心里叫了无数声这样的称呼。可俞满和俞文彬活着的时候,并没有等来这一声呼唤。
她欠他们许许多多的“对不起”,重来一世,方有机会脱口而出。
两声掷地有声的呼唤,令她眼眶通红,瞬间泪如泉涌!
俞满、俞文彬父子俩,给她一声呼唤喊得发愣,紧接见俞菀然哭了,顿时手足无措。
想要安抚眼前陌生又奇异感觉亲近的姑娘,手抬起来不敢伸出去。俞满傻呵呵地攥紧手中包裹。
“哎......啊!”
俞文彬憋得脖子都红了,后退一步。
“那......三......三......”
到其他人凑过来,“三妹”两个字也没办法出口。
俞菀然自己把眼泪擦了,看着一脸憨笑的父子俩唇角弯弯。
“我说二叔,你家惹下天大祸事,还有心情在这认女呢?”
刘燕走过来,带俩黑眼圈,不满嚷嚷:“我们这么多人,拖家带口,可不能被你们连累!”
“对,冤有头债有主!”
陈芳挪动胖胖吨位过来,瘦干的刘燕,立即被挤到一边。
“我们陈家,做点小本经营不容易。你们得罪了国公府,可不能带累俞树,牵连姻亲!”
说着,凶狠的眼光往俞树身上一瞥,俞树立即诚惶诚恐过来附和。
“对,二哥,我们彻底分家吧!金宝在读书,将来还要考科举、走仕途。这整个潼城都属于国公府的封地,你们得罪了他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自认尚念兄弟情,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依我看,你趁早把季氏、还有这个假千金赶出俞家!只说是她们胆大包天,私下所为。或可保全自身、两个儿子。”
丫头片子,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媳妇有钱能再娶。俞树本着商人权衡利弊的心思,自然认为这种断臂求生,比较划算。
俞菀然大概知道,上一世俞家怎么分家的了。
俞满父子自始至终没有放弃她,甚至甘愿为她付出生命,令她不由得又添一层愧疚。
再过几天,地里萝卜可以收获了,紧接着是大白菜、红薯。
一家老小齐上阵,紧张地投入到采摘加工环节。储藏得好不好,直接关系他们一家冬天的生存。
因为是公田产出,三十分之一,要上缴官府。这个自然有里正带着衙门的人来验收。俞家总收获一千斤萝卜,两千斤白菜,一千八百斤红薯。
虽然有地窖储存法,延长保鲜期,但蔬菜总体容易腐坏。所以,官府不可能直接收蔬菜抵税的。
这些萝卜、白菜、红薯,要按三十税一的比例,给钱!
蔬菜价格是一到五文,取中间价三文,四千八百斤需交税一百六十斤。也就是说这一批菜,俞家要给税吏四百八十文。
觉得不多是吧?
年尾了,各种大税来了。
人头税,十五到五十六为成年,每人一百二十文;此外,献费,献给皇帝表忠心,一人六十三文;户税,每户二百文。
最后,十五未嫁女,再收三百文。你敢十八到三十五不嫁,还会收双倍、三倍!
总之,下乡收税的老文吏,翘着小指头将算盘珠子一顿扒拉,俞家父子脸黑成锅底。
今年俞家需交税二两一百四十一文。
顺便,把分家后的户籍也改了。发现俞家是跟国公府调包孩子那家,老文吏睁着浑浊的眸子,将俞家父子从头到脚好一顿打量。
至于有没有心怀恶意,只有他本人知道。
隔壁大房,因地多人口少,没有待嫁女,反而交得少些。
俞满郁闷得紧。
家中存款一下子去掉大半,只剩二两九文钱。难道靠这些蔬菜,能撑到来年秋收?那明年交税又怎么办,他们完全没有创收的门路。
这种烦心事暂时也没时间多想,四千多斤蔬菜呢,他们得赶快拉回家储存起来。
蔬菜尤其白菜烂得快,倒是有菜贩子在村里转悠收菜,可那价格压得实在太低。
红薯一文三斤,萝卜一文五斤。白菜价更贱,黑心奸商只出一文十斤收。几千斤即便全卖,也就倒腾个把银子,何必呢。
村民们不是没考虑过拉进城卖,但车费进城费市场管理费摊位费,杂七杂八一算。得!不如自家吃了尚能多应付几天。
当然,有蔬菜实在多收的,会卖给奸商一点。大多数人还是老实拉回家,储藏过冬。
俞家这段时间,家里成了蔬菜欢乐的海洋。
俞家父子负责一趟趟往回拉菜;祝小珍、俞菀然、俞小香三个,坐在院子里手脚忙不停,处理堆积如山的蔬菜。
季春华也不能歇着,半躺在旁边,用一只手一条腿,指挥媳妇闺女孙女翻检坏掉的蔬菜。
与时间赛跑,蔬菜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命。
因为刚分家,以前地窖不能用。俞家父子百忙中,还得抽空挖个新地窖。
选院子里干燥、地势较高且排水好的地方,挖一个深度两米多的方坑。
内壁用砖石固定,抹上石灰浆以确保地窖更干燥。还用竹筒插入地窖顶部,确保空气流通。
这就体现出家里劳力多的好处了。俞家父子三人轮番上阵挖坑,其他人帮忙运土,几天功夫一个地窖落成。
随后就可以储藏蔬菜了。
头朝上,根朝下,斜着码放坑中。每码放一层蔬菜,就覆盖一层土和秸秆做材料的隔层,最后,用一层厚厚的土封顶,上面加木盖搭雨棚,大功告成。
不出意外,这些菜能储存一冬。
当然,鸡蛋不能放同一个篮子里。拿部分蔬菜,萝卜切块,白菜分瓣,找来两口破旧大缸,进行腌制。
一层盐一层菜,堆满缸子,最上面封顶压重物。
这种干腌法便捷经济。蔬菜依靠本身渗出的汁液和盐分腌制,保留原始风味。带自然干香,浓郁醇厚有嚼劲,非常适合成为喝粥时的下饭菜。
一连两个月,俞家人手脚没带停干活。个个累得摇晃,走路打飘。
这还不是最辛苦的。最辛苦的,是他们有吃不完的蔬菜。看看哪个磕碰坏了,叶子开始黄烂了,先吃那个。
盐水煮白菜条、盐水煮萝卜块,萝卜羹、白菜糊、萝卜白菜大乱炖,偶尔换个花样酸萝卜酸白菜。
一家人吃得绿眉绿眼,偶尔菜汤里能飘块小红薯,都觉得幸福。
想到还要吃一个冬季的萝卜白菜红薯,俞菀然有点绷不住。就这点蔬菜,还要担心能不能撑到春季播种,秋季收获呢。
瞅得好不容易忙完,天气越来越冷。再有一个月,便是新年了。发现家中柴火不多,俞家兄妹齐出动,上山砍柴。
附近大树小树,枝桠被村民们薅得精光,干草没见两根,他们不得不往山林更深处走。
俞菀然用树棍削几根长矛,尖尖地背在身上。看见偶尔出来觅食的小动物,投掷一根。可惜她没有狩猎经验,连续几天,就碰巧扎到一只松鼠尾巴。
眼瞅那松鼠拖着带血尾巴,吱吱一溜烟钻进树洞,俞家兄弟只能仰望高达十数丈的大树,吞咽下不甘的眼泪。
不过,俞菀然这身手,倒是能让他们放心上山砍柴。
晚间,季春华拿出珍藏着的积蓄,反反复复数,仍旧只有二两九文。她满面愁容,瞧旁边不吭声的俞满。
“当家的,再有几天年三十了,咱们还是割一刀肉,给孩子们加点油水吧?”
俞满沉默看床上,两个可怜巴巴的小碎银加铜板,亮色泛着黑,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娘那里,还要孝敬......”
虽说分家时签的协议是给粮食,但逢年过节,肉蛋之类不可少。只拿白菜萝卜过去,得被全村人指着鼻子骂不孝。
季春华眉毛愁苦地打结,纠结一会,叹息,推出所有的钱到俞满手边。
“割两刀肉,一条送大房那边吧。”
反正家里就这么点钱,当家的很清楚。她相信自家男人再不靠谱,不会把全部家当送到隔壁去。
她养着伤,到现在只能勉强下地拄棍行走,实在操心不过来家里的事。
俞满把钱揣进怀里,低头半晌说:“明早,我就带老大去石西村,采办年货回来。”
再穷,年要好好的过。不然,一年到头有什么盼头。
隔壁小间的俞菀然,也在窄小的床板上辗转反侧。
太冷了!她合衣裹了两层夹被,搭上几件旧衣,还是觉得冷风从木板缝隙嗖嗖往里钻,冻得她缩成一团。
如果只是这种天气还好,再冷下去,来场大雪,她可能会冻出毛病。
穷人家的破被褥里面,没有填塞丝棉,连边角料也不是。只有芦花、柳絮、乱麻填充其中。夜里湿气一上来,里面受潮,那真是又重又冰。
要不总有穷人熬不过冬呢。俞菀然身体底子在国公府养得好,可也经不起这么祸祸。
忧郁地把自己抱成团,她暗自唾弃自己没用。怎么会记不住铁皮石斛生长的位置呢,那可是宝!
找不到它,这一世她就很难改变俞家的处境。有钱,才能有势。有势,才能对抗国公府。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萧瑶和国公府的大发慈悲上。
折腾一阵,勉强睡着了,做了半夜噩梦。梦见自己拖着被打残的身体,在冰天雪地里艰难爬行。身后留下一条蜿蜒血路,触目惊心。
惊醒后,发现外面天色蒙蒙亮,她用力揉把脸,赶紧起身洗漱。
早饭依旧是萝卜粥,碗里清晰可见几粒米。桌中央摆着盆腌得不是很咸的白菜杆,随便挑随便吃。
一家人埋首碗中,头都没有兴致抬起。直到俞满开口,几具枯槁的身体仿佛被注入活力,方才兴奋起来。
“吃完饭,老大随我去石西村,置办点年货回来!”
大家顿时昂首挺胸,眼放精光,包括俞菀然在内。
“爹,今年准备置办什么年货?你们两人能拿得动吗?不如带我一块去?”
三连问,昭示俞文荣迫不及待的心声。
俞满摇头:“没多少东西,今年准备简单置办。”
带上大儿子,是因路途比较远,多个人有照应。过年了什么宵小地痞蠢蠢欲动,能防还是要防下。
大家眼里的光暗淡下去。不过想着过年,多少能沾点肉味,光没彻底熄灭。
吃完饭,祝小珍带俞小香收拾厨房。天冷怕出危险,俞家人听俞菀然的话,没继续让孩子出门挖野菜割野草。
俞满带俞文彬走后,俞菀然和俞文荣收拾背篼镰刀斧头,准备例行上山砍柴。大雪封山前,家里备的柴火越多,越有底气过冬。
俞菀然还是穿的大哥给的旧衣,祝小珍做好的新衣,没舍得穿放家里。在山里钻进钻出,时不时被荆棘树枝勾破条口子,穿新衣裳不是糟蹋吗?
两人一人带个煨熟的大红薯做干粮,顶着凌冽寒风,哆哆嗦嗦朝后山走。
俞文荣练习扎马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早不上心了。一天天饿着肚子,做不完的活儿,哪有力气和心情练武。
俞菀然没有逼他。
生活太苦,还是先吃饱穿暖吧。
像两姐弟这么冷的天坚持上山的村民少,爬上半山腰走了很长段路,没看见人影。两人沿途找到些枯干的树枝,用斧头劈下丢进背后箩筐。
那斧头不知用了多少年,斧柄烂了又换,砍柴钝得很,要花死力气砍。
没多大功夫,姐弟俩累出了身汗,走几步又被山风吹,格外销魂。一冷一热,尤其考验人的身体素质。
“三姐,咱们歇歇吧。”
俞文荣抹着脏兮兮的额头提议。他饿了,还想就地把红薯吃了,一碗蔬菜汤真不管饱。
“你先坐着休息,我在附近看看。”
俞菀然打量着四周环境。今天特意换了个方向走,她怀抱一线希望探路。
俞文荣怎会放心三姐一个人往前走?三姐以前过的是国公千金的优渥生活,回乡下满打满算不过三个月。要是爬山过程中出意外,他哭都没地方!
用力揉揉发酸的脚杆,略坐坐就赶紧带上东西,追在俞菀然身后。
就这样,姐弟俩走走停停,逐渐收获半背篓柴火,还意外挖到葛根。
葛根长在地表上的藤茎半死不活,没想到挖下去还能带给他们巨大惊喜!那主根两米多长,成年人臂粗,带些能吃的须根,真是运气好到爆。
可惜附近再没找见葛根。不管怎样,他们能改善下家里伙食了。
俞菀然将葛根劈成好几段,分别装在自己和小弟的背篓里,用树枝干草牢牢盖严实。一下子沉甸甸增添许多重量,他们可以提前下山了。
往山下走的时候,两人小心翼翼。柴火加葛根近百斤,万一下山没把持住,这一路滚下去可就麻烦了。
人伤着是其次,葛根有损他们会心疼死!这百多斤葛根,足够一家七口当二十天的口粮。
快走到山脚下,眼见前方熟悉的村庄,没来得及松口气的姐弟俩,听见人喊马嘶,夹杂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
什么情况?
如此落后闭塞的乡村,怎会突然这么热闹?两人一下子联想到国公府,面色顿时发白。消停两个多月,萧瑶又坐不住了吗?
不过已经下山了,能看见好几辆马车停在路口,他们处于对方一群人视野中。能往哪躲?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希望能以路过的方式,双方擦身而过。
姐弟俩没料错。
这群人还真就是潼城一帮权贵子弟,下乡进山打猎的。萧瑶领头,魏白枫贴心护卫。此外,他们还带了很多行李侍从,一路浩浩荡荡。
冬天能打什么猎,不外乎是借此名头游玩。至于有没有其他阴暗目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眼见山上下来两个背着沉重大背篓的村民,准备就地扎营,再派人进山打野味的萧瑶、魏白枫两人,不由自主盯住对方瞧。
他们太熟悉俞菀然了。
即便俞菀然低着头,荆钗布裤,可她脊梁骨挺得笔直,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被压弯。加上她身高远高于普通女人,可不被两人一眼认出来了吗?
魏白枫移开视线,目光晦涩,装着什么也没发现。
但萧瑶不这么想。她唇角止不住往上翘——
虽然国公府的爹娘,不止一次暗示她别去找俞菀然麻烦。可是,这不是那假货自己送上门来的?
狭路相逢,如果她不做点什么,真对不起十六年她吃的苦!
假货虽然现在看起来狼狈,也的确在如她所愿受苦,可这才哪到哪?
她要亲眼看着对方堕入地狱,一辈子在这穷山沟里翻不了身,才能扬眉吐气。
俞菀然气喘吁吁,在即将发车时赶到。
“多、多少钱?两个人......”
骡车车夫瞅瞅俞菀然,又看看她背后的人,面色些许古怪:“两个人,二十文!”
俞菀然掏出季春华给的那把铜板。糟糕!只有十八文,差两文,怎么办?
“上还是不上?”
见她磨磨蹭蹭,骡车车夫老大不耐。赶回去有三十里地呢,夜晚赶路挺危险。
“差两文。大叔,能不能到家后再补给你?”
俞菀然没办法了,直接将钱递出去。
对她而言,上一世什么苦都吃过,开口求赊账,实在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
骡车车夫略一纠结,把钱接了:“罢了罢了,两文钱......你们上车吧!”
反正有空位,多赚十八文,再做个顺水人情不亏。
俞菀然怕他后悔,赶紧将季春华先搬上车。
“你这丫头,力气倒蛮大。”
原本打算搭把手,结果没使上力。骡车车夫在旁边,不免夸赞一句。
同车几人,好奇盯着半死不活的季春华打量。骡车驶出二里地,终于有同清平村的,将季春华认了出来。
“咦,这不是季氏吗?俞家那口子!”
颧骨高、薄嘴唇的黄皮妇人尖叫,惊得车夫差点将骡车赶进沟里。急“吁”地吆喝大青骡,稳住坐驾,百忙中回头瞄一眼。
旁边黄皮妇人的同伴,也反应过来。
“对呀,两天前城里不是来官差,将季氏抓走了?闹的动静好大,这就放出来啦?”
一车人神色异样。
如同躲瘟疫,大家齐刷刷往里挤,避开季春华,生怕沾染上一点秽气。
俞菀然沉默,完全没心情对她们解释,国公府护卫与官差的区别。反正明天、最迟后天,国公府认回真千金,赶走假千金的事,就会传遍十里八乡。
那些地痞流氓、纨绔子弟、甚至千金大小姐,会迫不及待跑来看她笑话,找乐子。甚至丧心病狂,借此羞辱她。
上一世被打残,失魂落魄,没多少反抗能力;这一世......用力攥紧拳头,她不再是砧板待宰的鱼肉!
“姑娘,你是季氏的什么人呀?”
害怕归害怕,同车人可是好奇死了俞菀然的身份。
这么位琼姿花貌的少女,别说乡下,她们这辈子也没机会见过。
只是对方显得好狼狈。不仅衣裳破了,身上又是血又是泥。出城时无人阻拦,是因为那些守城兵士认识这姑娘吗?
俞菀然没回答,低着头,露出失落的表情。
这些妇人,个个眼中闪烁着兴奋好奇的光。她们绝不会同情她的身世,她们只是喜欢打听,然后传谣。
强势对于现在的她,没有丁点好处。
俞菀然不屑诉苦,但也不会蠢到让这些女人厌恶她。
她只需将自己摆在弱势位置,以后萧瑶等人散布出的“真相”,自然会有另一种版本,另一种声音,有利于她。
果然,妇人们看着她柔弱悲伤的样子,没有再咄咄逼人。议论声音,也小下去。
车到清平村时,甚至有个妇人,伸出手主动搀扶季春华一把,以便俞菀然能顺利将人背在背上。
“姑娘,我是季氏邻居贺婶儿,你不知道她家在哪里吧?我带你去。”
俞菀然当然知道俞家在哪里。
她怎会忘记自家的位置呢?
二十多年了,背井离乡的上一世......
她目光幽幽,望向前方。天色渐晚,路两边坑坑洼洼,长满半人多高的杂草,野蛮生长。冷风一吹,唰唰作响。
她低低答应一声:“多谢贺婶儿。”
路上,贺婶儿在前,时不时回头,满脸攀谈欲。而俞菀然喘着粗气,深一脚浅一脚,一副累得不行的模样,导致对方没好意思多张嘴。
好不容易走到地头,贺婶儿早没了什么八卦之心。她进城卖菜顺便买生活用品的,一大家子人等她回去吃饭,可没功夫耗在外人身上。
给俞菀然指明方向。
“喏,看那边!靠近光秃秃山坡的几间草屋,就是俞家。姑娘,你自个去吧,婶儿我得先回家了。”
说是近邻,实则中间隔了好几块田,她不可能这么晚还把人送拢。
俞菀然谢过她,背着季春华,继续辛苦朝前走。
雨后乡间路特别泥泞湿滑,季春华的伤不能沾到脏污,怕恶化。她累出一身汗,长发湿淋淋贴在脸上,十分不舒服。
庆幸练过武,不然,哪能支撑到现在?
季春华不知何时醒来,两只手臂轻轻勾住她肩头,唯恐勒疼了她。这导致俞菀然不得不费更多力气,抓紧她娘。
直到家门在望,两人都松了口气。
“然然,你第一次回家,别怕,有娘在......”
回到自家,季春华多了份底气。
“你二伯一家住城里,家里有你奶、大伯一家、我们一家。其他人好相处,只你大伯母......爱叨唠两句,你别理她就成。”
俞菀然比较惊讶。
上一世,她腿被打断,在国公府大门外,如同叫花子瑟缩了两天一夜。
俞家人费尽周折找到她,请大夫包扎她的伤,又安葬了季春华,才将她抬回这个小山村。那时家里并没有奶、大伯一家。
难道因为这一世,她回来早了,俞家尚未分家?
深吸一口气,上前推开俞家的篱笆院门。破败竹门,发出嘎吱难听的声音。黑漆漆几间茅草房,立即有了动静。
“谁呀?”
伴随有气无力的声音,白发苍苍的俞婆婆拄拐棍走出来。老年人觉少,一听见响动就警醒。
“娘,是我......”
季春华在俞菀然背上,艰难地回应。
听到熟悉的声音,老太太颤颤巍巍迈前两步,借助朦胧天光看清眼前人。惊得浑身一抖,拐棍儿差点扔了,健步如飞跑回屋里。
“老大、老大媳妇,你们快起来!季氏回来了......”
俞菀然......
忽然发现,她娘在俞家似乎不太受俞家人待见啊?见她娘落难回来,老太太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逃窜回去传递噩耗?
还有她爹俞满、大哥俞文彬不在吗?是不是已经出发进城,他们半道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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